柳倾城知道,那所谓的养父母多半其实是人牙子,只是絮泥阁一般不收来路不明的孩子,所以才假称是养父母。
要是在青楼里卖不出去,那之后会卖去的地方,只会更差。
柳倾城想到了自己,便心软了,将莲蜜带在身边,一带就是八年。
其间,柳倾城曾经也想过送莲蜜回到自己真正的家中。
但一来莲蜜不记得自己的身世。
二来那人牙子转手三四次,自己都不知道莲蜜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只说莲蜜是北原附近的草原部族蛮女,随父母流浪至此,可莲蜜的长相,完全是纯正的中域人,颠三倒四,完全不可信。
最后,还是她们两个相依为命,像姐妹,也像母女。
可现在……
柳倾城霎时间悲从中来,眼泪顷刻落下,模糊了视线,闷堵的喉咙口,似也因为情绪翻腾,涌上一股腥甜。
余相思蹲下来拍了拍她的背,脸色凝重地看向了已经化作废墟的那片地界。
“轰!轰!轰!轰隆隆……”
尘埃之中,狮影若隐若现,一拳接着一拳地打出,地面都在随之震动。
肉眼可见,那三里范围内,逐渐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洞。
更不要说那犁开峡谷般裂隙的一道道剑气,光是余韵带起的剑风,就已经足够锋锐,挥洒在四周一圈,便切下无数的屋檐楼角。
两个王府宗师一同出手……这家伙的牌面可真够大的!
余相思吸了口气。
她不知道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能够引来王府中人出手,但她知道,今天王阳伯死在这里,神农司必定不会善罢甘休。
靖南王神农司多半不会得罪,最多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真正会遭重的……是藏凤州中的妖!
不管今天这一战的结果怎么样,山海盟在藏凤州的势力,肯定会迎来神农司的清缴。
原本就剑拔弩张了许多年的紧张局势,便是一触即发。
换而言之……山海盟和神农司,多半要正式开战了。
神仙打架,殃及池鱼,正是如此!
柳倾城也明白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艰难地站了起来,也看向了那难以想象的场景,用沾染了血迹的袖子抹了一把眼泪,道:
“他……能活下来吗?”
她声音颤抖,并不抱希望,在陈旷将她抱住的瞬间,她便大概知道对方有可能是陈旷也无法匹敌的对手。
余相思摇了摇头,说出的话却出乎柳倾城的预料:
“他肯定能活着。”
余相思目光愈发沉凝:“我没有感受到这两个宗师有杀意,他们并不想杀他,应该只是想抓住他,或者困住他。”
没有杀意?柳倾城只觉得荒谬。
刚才的一瞬间,死了多少人?恐怕数都数不清楚。
这叫做没有杀意的话,那如果有了杀意,又该如何恐怖?
柳倾城的沉默余相思可以理解,她叹息道:
“当你随便踩死几只蚂蚁,难道是因为你对蚂蚁产生的杀意吗?不,你只是踩死了它们,仅此而已,没有其他的任何意思。”
“这两个宗师的目的只是抓住此人,其他人是死是活,都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
余相思轻声道:“但对于妖而言……被抓住,有时候远比死了更加可怕。”
她并不知道陈旷是否是妖,但却知道柳倾城一直在追寻着什么。
能让柳倾城当时甘心牺牲自己也要为对方掩盖踪迹,无非是对方给了她莫大的恩情和希望。
那么对方大概率应该也是妖族。
余相思垂下眼睑,心里想:“若是他能逃出生天,我将他介绍给几位妖族长老,此时的山海盟必定欢迎他,奉他为座上宾,只是这可能性……太小了。”
柳倾城闻言心中揪紧。
她知道被神农司抓住的妖族是什么下场,同理,被王府抓住,应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柳倾城望向远处,却只见尘埃漫天,什么也看不见。
只是忽然,她瞳孔紧缩,倒映出一片瑰丽的粉色。
余相思若有所感,也猛地抬起了头。
一瞬间,她险些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那天空之上,竟赫然绽放开一朵庞大的并蒂莲,如烟花,如晚霞。
那并蒂莲横亘整片已经昏暗下来的天空,散发着极其妖异夺目的光彩,其上鲜血淋漓,花瓣上挂满了碎肉,像四周喷洒开血雾,就如同舒展开自己的枝叶一般。
它是如此庞大,如此盛大,垂落的花瓣,都像是云霞一般遮天蔽日。
在视觉上无比震撼,似乎能将一整座城都覆盖!
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快得根本反应不过来。
但这一刻,天地都安静了下来,万籁俱寂,仿佛只剩下花开的声音。
等余相思真正看清楚时,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脊背发凉,手脚都麻了。
那并蒂莲并非无凭无依地出现在半空之中。
它有根,也有土。
根在土中。
花开肉里。
成为养分,几乎四分五裂的,是那两个宗师!
……
陈旷从花婆婆手里接过那朵并蒂莲时,就明白了这并不止是一朵花。
这是神通。
其名为,“借花献君”。
这神通能力说来也简单,只是“花开”二字而已。
但开的花,是来自花婆婆本身的“妖神花”,而开花的土壤,则是要献给的人自己。
从某种意义上,这神通的名字还挺地狱笑话的。
借来的花献给对方,需要的代价,却是对方的血肉。
但这神通,却当真是强大得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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