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宁失明了。
理论上是短暂的,从学理来看,脑震荡就是这么回事,根据不同的撞击程度,会出现呕吐、头痛、晕眩、昏睡、意识混乱、耳鸣、视力减退、平衡感不好,以及记忆力丧失、注意不集中等症状。
短暂失明也是可能的症状之一。至于她为什么没有一开始失明,医生推论原因很多,包含「她醒来时情绪失控,一场恸哭造成颅内压力失衡的情况更为厉害」,都是她失明的可能原因。
但不管推论怎样,最终的结论只有一个:先住院观察几日再说。
这其间所需的相关检查,路宁少不了全体验了一回。有安海澜作为后盾,哪怕要花再多钱也不足为虑。
路宁对于突如其来的无尽黑暗,一度惊慌、害怕,但最终,她冷静了下来。
脑震荡嘛,也就是这么回事。
最初很痛,头脑很不清楚,情绪受到影响完全失控,但休养个几日,疼痛缓和了,脑袋开始清楚了,情绪也跟着冷静下来之后,就会发现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毕竟有安海澜在,就算暂时失去了视力,只要配合治疗与静养,总是有恢复的一日,干着急除了让自己烦躁,对事情没有任何帮助。
理智回笼的那一刻起,路宁很快地接受了现实,也调整好与黑暗对抗的良好心态。
她看起来是个很从容的伤员……就算不是,用装的也要装得从容,要不然实在是太尴尬了。
比起暂时性的失明,要是可以,路宁真情愿自己失忆,最好是让她永远忘了事故发生那一天的记忆。
这样可以不用交代那起让人感到丢脸的事故经过,也不用面对那天情绪失控的尴尬。
那天她到底是哭个什么劲儿?
路宁事后自我检讨了一百遍,也挽回不了已经发生的事。只要一想到她毫无形象地赖在安海澜身上鬼哭狼嚎,想到她失心疯似的将所有不堪心事如同告解那样哭着说遍,她就像全身爬满虫般,打从心底感到不自在。
她一向好强,也因为个性好强,才能在那样的成长环境下咬牙硬撑了过来,坚决为自己活出另一条道路,而不是让命运击败,镇日哭哭啼啼哀叹命运作弄,在眼泪中胡里胡涂混过一生。
这样的她从没在人前示弱过,即使当年面对胞妹与准未婚夫,以及两家人的连手背叛,她也是咬牙忍着做出决断,没在眼泪跟自怨自艾间流连片刻。
所以她是真的窘啊!
真的是撞坏脑袋了吗?怎么会在安海澜面前那样失态呢?
路宁超级苦恼。因为她不只无法合理解释自己的行为,她也无法解释安海澜的!
她脑子没坏,既然能清楚记得自己的一言一行,那么当天安海澜的举动也还在记忆的范围之内。
不光是那时,似乎从那天起,安海澜整个人就像「卡到阴」那样,对她的温柔与包容实在是过了头。那绝对无法以「照顾伤员、友爱病人」的说法就能打发过去,那种几乎是以她为唯一重心的照顾法,让她怎么想都会头皮发麻。
他、他……他到底是怎么了?
路宁心里发虚,而且虚得厉害,但现在目不能视,想厘清真相也是有心无力,只能掩耳盗铃,厚着脸皮装没事了事。
招术极烂,但烂招总也是个招,毕竟是非常时期,能装没事就尽可能装吧。
路宁打定主意,每天像念佛一样在内心中自我催眠:淡定!淡定!淡定!
可偏偏安海澜就像跟她作对似的,一再地阻挠她粉饰太平。
「吃饭了。」
十二点一刻,一分不差,安海澜出现在路宁的房间里。
是的,房间,自从所有检查与所需治疗都经历过一遍,只剩下休养时,路宁被安海澜抱回家,在家里过起猪一样的生活。
起床、吃饭、吃药、活动、因药性的关系回房睡觉。以上五个步骤形成一个循环,而循环之间所必须的场景替换,安海澜完全不假手他人,一律抱着她。而且,是以公主抱的姿势抱着她进行。
路宁曾经抗议,这种肢体上的亲密姿态让她极不自在,但安海澜的理由甚为正当--
「妳现在不方便,注意力容易分散,要是摔倒了怎么办?」
这话说得有理,因为直到三天前,她仍然极易头痛,时常感到晕眩,也常常分心无法集中注意力。
但,他说这话的时候要是能够不贴那么近,不让温热的气息吹拂她的耳朵,路宁的感觉也许会正常一些,而不至于像在心里藏根刺般,觉得不对劲。
「安总,我觉得我应该要开始练习自己走路。」在安海澜近身想再抱她的时候,路宁提出她的想法。「其实我好很多了,很少头痛,也不怎么晕,现在只差视力尚未恢复而已。」
路宁感觉到他的手抚过她的面颊,哄孩子似的轻抚了两下,就听他低声说道:「眼睛不方便,别给自己惹麻烦。」
因为看不见,感知更是敏锐,在他抚过她面颊的时候,和着磁性的声音,好似有什么东西同时从心底搔过,教路宁无法控制的轻颤了下。
咬了咬牙,她努力收敛心神。
她勒令自己不许这样大惊小怪,不要神经敏感、草木皆兵,他只是把她当安静一样在哄,才会这样动手动脚的……
「就是因为眼睛不方便,才更要练习。」路宁说服了自己,却也拒绝被当小孩一样哄骗,认真道:「虽然医生说看不见是暂时的,但做人得居安思危,为免这种情况持续太久或是无法复原,适当的练习独立我觉得是必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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