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伍，你说人会不会做错事？”
年轻的侍卫疑惑的半仰着头，连眼神都不敢错一分一毫，怕冲撞了面前的人。
同时也在思考着如何回答他，在御前行走的人，都需具备这样起码的能力。
“陛下，人大抵都是会犯错的。”
书案前的人轻轻的嗯了一声，小伍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他就可以退下去。
可是面前的人又说话了。
“那是不是每个错都值得原谅呢？”
话音不轻不重。
小伍却不得不打起全部的心神来，甚至有点后悔为何要这个时候前来英武殿，以至于要回答这样没头没脑的问题。
那么他该如何回答呢！小伍是个稳重而不算太聪明的人，御前有太多这样的人了。
但他自己觉得挺好，毕竟现在坐在皇位上的这位是个智计超绝的人，任你再聪明能聪明得过他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罢了。
“陛下是不会错的。”
上首一直没有说话，想是不满意，他也不敢抬头，只能踌蹴着硬着头皮加了一句：“陛下就算真的错了，谁能敢不谅解您呢！”
长久的沉默。
“你下去吧！”
那威严的声音轻轻的道，小伍连忙叩首，只有这时候，他才能在身体前屈和后起中晃眼看一眼上首的人，御前行走三个月，若要他回家去绘出面前人的相貌，他竟是拼凑不完全的，当然他也不敢就是了。
记忆里最鲜明的，不是个人，而是他身上那一席金黄色龙袍，那是帝王的象征。
用回了本名又如何，竟无一个人敢唤他一声。
外面开始下雨了，他犹记得那尼姑走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他第一日与她说，让她走得远远儿的，她第二日竟收拾好了包裹，请他去送她一程。
可是他为何要去送。
自他有能力掌控自己的命运开始，未尝一败。他能够想象得到，她行在雨中，只怕不会想起用内力给自己遮挡雨幕，而她作为暗卫一样的存在跟在她身边，纵然是他最亲近的下属，也是不知道此人的存在的，多么可怜啊！
被驱逐，竟无一人相送，如此想一想，他就要在寝宫里打着滚笑出声来。
今后每一次欲说而不能话，都是当年脑子里进的水。
仗着什么呢！不过是仗着这个人喜欢你。你以为她爱你得无法自拔，视你为命中唯一重要之星辰，若离开时就无法活下去。
甚至在漫长如空气般的陪伴中，产生了这样的错觉----不管发生苏麻。她将永远陪在你身边。
苏麻离开半年之后，失去了音信。
第二年，他娶了皇后。朝臣们说得对，他是需要一位能蔓延子嗣、红袖添香的女子了。大约是需要女人了，否则怎么会在午夜回梦中见到那个光头贼尼姑。
哈！
第二年，皇后为他生育了太子，这个真正温婉如玉，不会武功的世家女子与他说：“陛下这样守着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妾本来是应该日日欢喜的，可是竟总疑心哪里不对头，倒是妾身小气了。问了您身边儿的人，您身边是从未出现过其他特别的女子的。妾身这才放心了，陛下大抵是天生这样的罢！”
冷清。
他那时候也说不清为什么，勃然大怒。
“陛下，娘娘要见您！”
昔日的左护法打断了他的回忆，他推开殿门，左护法恭谨的侧立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去请太子来。”
他是用轻功去的皇后寝宫，因着急，竟觉得皇后的寝宫格外的远。等他到的时候，才恍然发现皇后的寝宫离他的政和殿，不知何时竟离了这么远了，因是上次迁宫给迁的罢！
“皇后！”
“陛下来了”
她挥退身边伺候的人，并祝福：“太子来了就让他等在外面，不许他进来。”
等身边人都走了，她才和他解释：“太子那我没有放心不下的，况且这些天他都陪着我，也腻味了。临了了，陛下您还不肯解我心中疑惑么？”
皇帝自行搬了矮凳于床边坐下，好让床上半倚的女子不至于要抬头看他。
“最初那几年是真不晓得自己心里头还有人，后来是不知道如何说。你别怪我。”
他虽常常跟自己说，与皇后之间同他父皇母后相比，也是一般无二的。但他心里知道那是假的。
“我不怪你，”皇后像一个知己那样，拍了拍他的手背：“我少年识人不清，错付痴心，若不是临了陛下选了我为妃，进庙里都进不得，只有一个死字了。陛下救了我的命。给了我一个女人能得到的至尊至贵的荣耀，给了我太子，护我教我，让我此生安乐。我怪陛下什么呢？”
“你是我的妻子。”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
皇后叹了一口气：“陛下，您就是太执拗。若感情能随着人的心意而动，那就不是真正的感情了……您能给我讲讲她么？”
一生与一个似乎莫须有的人争夺，实在有太有意思也太让人好奇了，以至于让她连在梦中都在描绘这个人，从不肯放过一点儿蛛丝马迹，若临死了还不能知道，那必要死不瞑目了。
那就要从头讲起了。
“那一年我是禅宗的高僧，宗门自然早已泯灭了…”
这个故事足足讲了有两个时辰，皇后看着眼前的这么些年也没见老多少的男人，或愤恨或喜悦的样子，说到高兴处了还于案上执笔给她画上一画，好叫她这样的闺中女子能想象出武林的模样，那当然对她有吸引力，但她更喜于描绘那个在诉说中占了几乎全部的女子---风月师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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