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和好
这次是叛|乱。
文湛自登基之后，不知道躲过了多少次的暗杀，这一次却被他的禁卫军统领用重兵围在南苑。
也许真是上天庇佑，他还是活了下来。
身上的伤如同泥沼一般。
重伤。
高热。
昏迷。
他活着回到了禁宫，但是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着醒过来。
然后，他看见了承怡。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看到他。承怡似乎一直都在他身边，从来没有远离过，他知道这就是幻觉。因为，承怡一直在他心中，只有当他的神志没有那么强悍的控制力的时候，他才能看到心底最赤|裸最真实的想念。
他似乎从来没有得到过他，却已经永远失去了他。
当年那些温情美好耳鬓厮磨似乎全部都是虚幻的，像是裹着蜜糖的砒i霜。
十年。
毫无承诺，毫无希望，永远没有结果。
他等了承怡十年，到最后，其实只是将第一天就知道的结果，用十年的时候慢慢让自己缓慢明白而已。那是个表面温和绵软，其实异常倔强的人。他已经走了很远，只有自己还留在原地。文湛不知道自己真正死亡之后，是否还能看到承怡。但是，此时他活着，幻觉一般的人一直在他眼前。
不知道多了多久，他似乎睁开了眼睛，寝宫顶端的帷幕垂下，黑色丝线和金色的丝线交结在一起织成繁复的图案。
血腥的味道依旧很浓重，交杂着草药的味道，还有禁宫熏的名贵的香料。
一只手探在文湛的额头。
“醒了？”这个声音似乎有些陌生，又却奇异般的熟悉。
“呃。”文湛感觉自己似乎高声说了一声，其实不过是呓语一般轻。
“你儿子就在微音殿，楚蔷生控制住了整个朝局，雍京城外是裴檀和崔珩的军队，他们把雍京城搜了十几遍了，几乎可以确定已经将这次叛|乱的所有人尽数关押。”那人说，“你醒了他们就安心了。”
闻言，文湛陡然睁开眼睛，他看见，——承怡就坐在自己床边，似乎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烛光下，他眼睛旁边那颗艳红色的泪痣似乎是血滴凝结一般！
“你！……”
“是我。”
文湛的手指想要抓承怡的手腕，却被他闪过，只能攥住他的袖子。
“你回来，是为了看我到底死了没有？”
“……”
“你不怕我死之前看见你，一道旨意让你殉葬？”
“……”
承怡将他的手指拉开，起身，对身边跪着的柳丛容说，“李医正不是说，皇上只要醒过来，应该就没有大碍了吗？我看他现在说话声音不高，不过到是很连贯，你们应该可以放心了。这里没我什么事，我走了。”
柳丛容，“王爷，您已经七昼夜没合眼了，现在主子已醒，您也赶紧休息休息。”
“我去趟寿春宫，看看太贵妃。”
说完，他甚至没有再回头看文湛一眼，径自离开。
文湛慢慢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双眼，他甚至还能感觉到额头上留着他手心的温度。
崔太贵妃目前是后宫中位分最高的女人。她的寿春宫有自己的灶台，似乎不用打开门，就可以自己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中自得其乐。
赵毓早已经不用承怡这个名字。
他娘崔太贵妃也是快五年没有见过他了，这次知道他回来，心中一喜一忧，只不过在见到他之后，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皇上醒了？”
“嗯。”
“阿弥陀佛，我给他念了七天的经，真不希望他就这么过去。”
即使，他们之间有灭不掉的恩怨，但是谁也不希望文湛真正出事，导致烽烟四起，百姓流离失所。
一桌子好菜。
太贵妃顾不上自己吃，一个劲的向赵毓碗里放肉丸。
“吃，多吃一些，这些都是你最爱吃的，再多吃一个。”
“好。”
“你那个闺女，跟着你回来了吗？”
“没有。这次事情太凶险，万一皇上醒不过来，整个雍京就乱了，不能让她过来。她现在就在云中，跟着她外祖母过的挺安稳的。”
“哦。尹家对你闺女好吗？”
“好，跟着尹家能教养的像个大家闺秀，我养闺女可养不了那么精细。”
“那就好，那就好。”
崔太贵妃看着他儿子低头吃东西，那双手端着碗，拿着筷子，不紧不慢的。
“儿子，你这次回来，皇上看见你了吗？”
赵毓停了一下筷子，夹了一片鱼才点头，“嗯。”
“他，没说什么吧？”
“没说什么。”
“哎，那我就放心了。”崔太贵妃此时悬着心才算真正落地，“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你们胡闹的事情，估计都忘了。儿子，听说我，其实人这一辈子很短的，你已经熬了十年，等你那闺女嫁人，你再续弦，生几个孩子，一家人和和美美的，这一辈子也就过去了。但年你爹死的时候，我就是这样一天一天过来的。”
闻言，赵毓忽然放下碗筷，“……熬了十年，……”
这句话说的蹊跷，像是问崔太贵妃，又像是自言自语。
那天夜里下了暴雨，即使多日未睡，但是赵毓还是无法合上眼睛，他就站在寿春宫的廊檐下，看着烟雨迷蒙的大正宫。
这是他出生的地方，也是他童年的乐土，还有，似乎他全部的回忆，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最深刻的，入了骨血的回忆都是在这里。他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抛开这一切，只是，当他再看到这里，他明白，这里似乎就是他生命也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已经同他长在一起了，切割掉，就会把他彻底毁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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