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瑾王府那边……”听秦端提起了瑾王府，苌坚立刻抬起了头，先前说的那些他当然没有异议，可厂公如此针对瑾王府，他就搞不明白了。
秦端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点着眉心，分析着目前的情形，兀自沉吟道：“那边不要放松，注意他们和哪位殿下来往比较密切，之前的线撤掉，然后重新布置，不要像之前那么紧，还有，别再掉以轻心，他们可能已经发觉了什么。”
苌坚闻言拧了拧眉，讶然道：“厂公，会不会有些草木皆兵了？”
“草木皆兵，哼，我倒希望如此，”秦端哼笑一声，身体向后一靠，瞧着他眼皮一掀，双眼映进了煌煌烛火，眸光寒鸷，不紧不慢道：“你别忘了，他的确是质子，但同时也是世子，而且还是大名鼎鼎的瑾王府的世子爷。”
叶景渊虽然在陛下面前遭受冷遇，但他仍然是太后的亲孙子，他又是个惯会装乖博爱的，太后当初就因为瑾王被皇帝赶去封地一事心怀愧疚，对叶景渊当然是有求必应。
真的要扳倒叶景渊，远不是那么容易的，只能大家一起陷进这泥潭里。
经历了前世，秦端身为这夺嫡之战的旁观者，看得最明白的，无论是什么，但凡沾染了皇权，就不可能再无辜。
哪怕叶景渊脑袋清醒不去碰，秦端也要将他推进去，教他不能脱身，死无葬身之地。
陆知梨抱着怀里的东西从走廊过去，这里是不少宫人都经过的地方，看见陆知梨有认识她的就惊呼一声，牵着旁边的人急忙转头避开她：“哎呀，是她，咱们快走，快走。”
现在是陆知梨走到哪，哪里的宫人就对陆知梨退避三舍，宛如瘟神附体，秦端睚眦必报，这个对食也不是好惹的，谁知道哪有个不慎得罪了这两个人，就被暗地里报复了呢。
她压下眉眼，做出冷若冰霜的模样，风言风语，无须在意。
寒冬腊月，积雪厚重，窗外再度大雪纷飞，乱玉碎琼，屋子里相比外面还是极为暖和的，陆知梨想着哥哥在那种地界受苦，吃不饱穿不暖。
之前借着秦端的名寻了些布料来，若是从前，即使一年半载与父兄见不到面，她也会用了最好的料子，给父兄缝制衣衫。
到如今，陆知梨心里念叨着兄长，挑挑拣拣半天，从里面找出最普通不起眼的料子，缝制了厚厚的棉衣，一针一线尽是作为家人的心意。
还要托秦端帮忙送去给兄长，陆知梨以往在家中的时候，做个针线活都是有小丫鬟在旁帮忙的，现在自己一点点的裁剪，兄长的身量也不知道是几许，似乎比从前高出几寸了，但又太过清瘦了。
晚上秦端回来的时候，饭菜都已经凉了，陆知梨还在熬灯点蜡的趴在桌子边等着他，这让秦端颇有些吃惊了，陆知梨待他一直是有些冷淡的，今晚不知道是怎么了。
反手将呼啸的风雪关在门外，发觉里面的人还没歇息，秦端站在门前静默了一瞬，闭了闭眼，将从牢狱审问犯人时，眼中残忍的冷漠收敛了起来，散了浑身的戾气，转而添上两分温意，才抬脚进入了里间。
看见等他的陆知梨挑了挑眉，问道：“你大晚上不睡，在等我吗，是有什么事？”
陆知梨也晓得好歹，眼下对秦端须得好言好语，手里拿了一条布尺走过来，眉眼略弯道：“想着这些日子厂公的照顾，自然是心中挂念，为大人量体裁衣了。”
“是吗？”秦端怎么可能信她这个，随手解下斗篷扔在了横木衣架上，道：“我在宫中不缺衣裳，你要做就给自己做吧。”
这可不成，陆知梨抿了抿唇角，微微一笑，契而不舍：“秦厂公您这么说，可就辜负知梨一番好意了，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为父兄外的人裁衣呢。”
秦端被她最后一句话莫名打动了，看她故作失落的神情，说不上是于心不忍，却是饶有兴致，不管真的假的，眼下是很有意思的。
“好吧，也不好辜负了你的心意。”秦端在她面前张开了手臂，很是勉为其难的样子。
“多谢厂公。”陆知梨微微松了一口气，急忙走过来给他量尺寸，秦端若是不要，她也没什么理由做了。
她却没看见，秦端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随着摇晃的烛火飘了飘，在她低头拿着尺步环过自己的时候，唇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
青灯叠影，一室清净，只听得见更漏作响，秦端熄灭了外间的灯烛，端着仅剩的一盏灯走过镜子前，无意瞥了一眼，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他走到镜子前放下手中烛盏，一只手撑在妆台上，抬起手指缓缓擦过眉上一点暗色，再垂目看指尖上便出现了一抹血色，随后侧首幽幽地看向了湖色帘帐里的人，左眼映在那一蓬细长烛火下，状若鬼火。
他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种冰冷的笑，唇齿含笑启合，却无声：“真聪明啊，难道还以为我会杀你，陆知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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