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挽莹闭了闭眼, 头一次垂头丧气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不就是老天对我的眷顾都消失了, 而你们也不一样了, 我看得出, 你对她不同一般。”
“说起来, 当初我本无意与你再有交集, 毕竟重来一次面对的人，都不知道前世的是是非非，可你自己偏偏找上门来。”秦端想着便冷笑一声, 睨了她一眼，凉薄道：“教你自作聪明！”
听到这里，宋挽莹觉得自己一口气噎在胸腔里, 不上不下。
秦端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 轻笑了一声，缓缓道：“我知道, 你不是在懊悔杀了我, 而是在为自己的遭遇痛哭流涕, 就如同一个杀人犯, 绝不会为了死掉的人而落泪, 他哭了, 只是因为自己要偿命。”
这段话，由他这个曾经被杀死的人来说，委实再合适不过了。
他一味揶揄道：“罢了, 宋姑娘何必因我这小人的两句玩笑话就落泪, 未免太不合适了，世子若是知道了，可是要将我千刀万剐的。”
宋挽莹含着泪眼注视着他，心底却如同有了定海神针，不起波澜，她在等，在拖延，她明白秦端对她的执念，不管是爱还是恨，这并不重要。
秦端瞧着外面天色正早，心想不如多说两句：“世子妃大概从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对你那么好。”自从再次见面，秦端一直客客气气的称呼她为世子妃。
宋挽莹眨了眨眼，不以为然道：“难道不是因为我与你成亲的原因吗？”
她是真不知道啊！
秦端道：“我想世子妃你大抵是忘记了，初次逢面，我正了打跪在甬道里，你在门里被人骂，出来时装作不经意的丢给我一块帕子。”
后来发现，真不一样，他们其实不是一种人，从来都不是。
宋挽莹没有想到，她只是看他太可怜，她看得出他血污之下的脸极为好看，当时还在可惜，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就成了太监。
“说了这些，”秦端垂眸低笑着说：“你以为，我是在感念于你的垂怜吗？”
“难道不是？”那时候的宋挽莹，在他们的眼中，是个倔强的女子，干净剔透，她不会如陆知梨一般委曲求全，而是一种勇于玉碎瓦全的刚烈，若要她在尊严上内心里屈服，除非她真的喜欢这个人。
“我们是同样的境地，同等的身份，见你比我处境更艰难，物伤其类而已。”所以秦端想要保护她，也在后来的屡次逢面中帮助她。
宋挽莹也统统没有拒绝过，他也觉得同病相怜的人，才配可怜对方。
紧接着，他叹息了一声，嗓音淡凉，幽幽道：“可是后来才知晓，你并非池中物。”
宋挽莹才知道，秦端当年一片赤忱之心的回护，可她却在与叶景渊相识后，屡屡祸及秦端。
她张了张嘴说不出什么，最后干巴巴道：“对不住，我没料到。”
秦端只做冷冷一笑，没料到一时的好心，为自己惹了如此的祸端。
“我并非有意想要害你，这只是选择的后果，”她说到这里，复又看向他，似是失望至极吐露一句：“而且我也不知道，你后来会变成那样。”
后来的秦端为了权势不择手段，什么阴毒的手段都用的出来。
“难道不是你自食其果？”宋挽莹失口说完这句，看他要张口说什么，随即歉然道：“后来回到这里才知道，你被他们牵连的事情，是我误会你了，望你见谅，你曾经帮过我的，我都记得，也多谢你。”
若非如此，秦端大概不会想到去争权夺势，到底是因为她的缘故，其实得知真相的时候，她心情很复杂。
“现在没必要说这些，都是前尘往事了。”秦端的笑容极淡，虚无缥缈，但看得出是真心实意的，他比过去平和多了：“也许，你的确选对了那个人。”
宋挽莹平心而论，不是个恶毒女子。
她只是被牵连的事情太多，秦端得意的圆滑处事，在她看来太过虚伪，叶景渊的蔑视俗情，与她一拍即合。
说到底，还是他身份低微，帮不上太多的忙，要受的委屈比什么都多。
提到了叶景渊，宋挽莹才有了些柔软之色，咬了咬唇：“是，无论你如何觉得，看不上的，就是入了云端也看不上，入得眼的，即使低到泥泞里，也是我的意中人。”
这段话，倒是与她从前对他说过的一段异曲同工，无非就是：“我不喜欢你，你就是再如何端方得宜的君子，也得不到我半分钟意，我心中得意的，纵然风流不规矩也是我喜欢的。”
秦端此时再听，只是想要发笑，你既然不喜欢我等人，何必享受我等对你的优待之处，最后再来一句无以为报。
若是仅仅为了对付自己，他也无需那么纠结，作为敌人的话，宋挽莹大可尽力伤他害他，可偏偏她又不是如此的。
他也许是钻了牛角尖，不肯承认自己一只井底之蛙想吃天鹅肉，不想承认自己的痴心妄想，总归就是这般了，无论是对是错，他只想远远的离开了，宋挽莹不是他高攀得起的。
没必要什么事情都需要想通的，时间久了，自然就淡了，也没什么想通想不通的了。
秦端，他可不想为难自己了，放过别人很容易，放过自己，很难。
今天他真正的，放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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