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很好的，知梨，我……言尽于此。”秦端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他只是太重视陆知梨，不忍心违背她的想法。
陆知梨坐在床上，本是心中有愧，听了这话，扑在床上不住哽咽，咬牙道：“我，我在你眼中，就是这样的人吗？”
想起秦端被人拖到庭中受杖责，满身鲜血，涕泗横流的，却还低低叫着她的名字。
想他从廊下明媚的光影中，微瘸的腿脚提着盒子，脸上带着笑意向她一步步走来。
想他抬起头惨白着脸，朝她虚弱的一笑，她怎么忍心，怎么再挪得动一步。
秦端似是不为所动，坐在她身边，手压到她的肩上，说：“你该出去走一走，看一看，世间有诸多的好儿郎，也有很多好景致。到那时候，你就知道我有多微不足道了。”
秦端只顾自己低声絮语，看着她的后颈，怎么也说不出那句话。
我求你，别走，也许这条路会很艰难，但我会……我会护你周全，我会让你比任何人都好，我的命，是我隔绝所有危险与你的屏障。
他全身失了所有的勇气，只是周身的感知都仿佛失了力气，再也不想感触其他的情绪，不想时间再向前走一步，就这样，这样罢。
“你我本不是一路人，日后，桥归桥，路归路，别记得我。”
千万，千万别记得我，别将我时时挂念，别将我放在心中，远离这是是非非，忘记这屈辱。
“为什么要忘记？”陆知梨握紧了手指，身体一动不动，闷闷地问。
秦端只说：“这太不堪了，你不该记住这些。”
“我不想去。”
“你从未见过那些，怎么好说不想去呢。”
秦端从背后越发抱紧了她，恨不得将人融入骨子里，嗓子里如同哽住了什么。
他远比陆知梨要高，闻到陆知梨乌发的馨香。
想起他们有一次吵完架，他也是这样抱着陆知梨，那时候窗外的美人蕉开得正盛，忍不住想要落泪。
他在泥淖里辗转，仰望着天上的云雨，她落在地上，将他从泥泞里拉出来，最终还是要回天上去的。
情到浓时，只欠东风，她白皙的皮肤在晦暗中却更加勾魂摄魄，鲜艳美貌。
秦端亲吻着她，埋头在她的颈边，灰心丧意，懊悔道：“如果我不是……就好了。”
陆知梨第一次听到他说这种话，他从来不会说后悔这种话的，启唇问道：“为什么？”
“什么？”秦端没想到她会反问。
陆知梨重复了一遍，说：“为什么会后悔了？”
秦端黯然的垂下眼帘，因为什么呢，他陡然想到一句话，因为这身份，使我无法得到你。
“这不算什么。”陆知梨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此说。
秦端的回应，只是无比热烈的，亲吻了她脸颊侧颈。
半晌后，才静静的躺在她的身侧，缠绵缱绻，听见她含含糊糊地说：“你且放心好了。”
“嗯。”秦端口中应了，却心里不敢当真的。
她说了又管什么用，他信她此时真心实意，当初宋挽莹对他句句感恩，何尝不是发自内心。
可就像她说的，时过境迁，她就忘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或者说，是有了更重要的去维护，舍弃了他罢了。
最后叹一句，什么事情都是无可奈何，都无法做到两全其美。
他不需要这样可悲的怜悯，还不如只作甜言蜜语。
陆知梨闻言缄口，掩面而泣，她从前是多么的不愿接受秦端，那时候从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可是到了心甘情愿时，却成为了最难以逾越的鸿沟。
她以为长相守就是一生所愿，而秦端遗憾的，是他们始终无法做到的。
陆知梨倒在床上，侧身背对着秦端，她没有勇气，说出我可以包容，一生一世的不怨不悔。
她恼怒自己为何说不出口，后背越发僵硬紧绷，秦端以为她是生气了，
秦端从始至终想要的，不过是你情我愿，而非强取豪夺。
“厂公大人还打算说什么吗？”
秦端苦笑，是应该多说一些的，这是最后不多的机会了。
他心想，好过一时是一时，管他来日如何，蹭了蹭她的侧颈，所以只敢一脸轻佻，故作玩笑地，懒洋洋道：“说什么呢，要不然我求求你，你不要走了。”
“好啊。”陆知梨脸埋在他的肩上，轻声地回答。
这不可能，他笑着闭上眼抱住她，温暖柔软的身体在怀中，胸膛一片冰凉凉，空荡荡。
此生顿休，也无妨。
其实，苌坚说错了，当初他也从来没有狠下过手，他留她清清白白，便是最愤怒的时候，也始终记得，让她能清白的嫁人。
你看，他想的多周全。
他的恻隐之心，都用在了这里。
这是陆知梨的退路，免得日后，那人薄待她。
“吃完饭再睡吧，到蜀地的路很遥远辛劳，我先去书房了。”
他起身离开的时候，陆知梨一言不发，侧身拥着被子闭目，秦端也不晓得她究竟睡着了没。
月朗星稀，有些透心的凉，刮着晚风，院子里的枯叶沙拉啦地响，打着旋儿的飞起又落下。
他站在台阶上，里面的人似乎已经睡着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南荔，他前世与今生不曾去过的地方，而陆知梨，终于挣脱了皇城的枷锁，能够走到那么遥远的地方。
“谁能告诉我，怎么才能配得上你。”
他得到的，终要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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