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知梨低着头, 稍稍后退了一步, 不仅是秦端略微一怔, 陆知麟一时也愣住了, 抬手指着她, 发不出声音来。
面对兄长错愕的目光, 她无比平静地说：“我不离开, 兄长，自此之后，我的后悔自忍着, 我的委屈也咽下。”
来日，未可知是甜是苦，她已不是天真幼稚。
秦端转过头, 看着陆知梨, 还是一脸茫然，他有些恍惚。
他是, 听错了？然而眼前每个人各异的神情, 仿佛都在在明明白白的告诉他, 他一句都没有听错。
陆知梨就是这样说的, 她说她留下来, 说她不离开。
“你真是糊涂了, 那个人能给你什么，知梨，这是你一辈子的大事, 由不得你任性。”陆知麟沉下声来逼近她, 仿佛恨不得立时打开她的脑袋，看看是不是进了水。
他实在是为难，陆知梨知道，大哥要带她走，必然是与一些人发生了争执的，他们的家本就支离破碎，再因为她让大哥为难，这并不好。
她摇了摇头，很清楚地说：“大哥，我知道你记挂我，担心我，我都知道，别为了我，为难自己了。”
陆知梨根本做不了什么，也给不了大哥什么助益，若是只能拖累他，她自己也受不了。
陆知梨双眸澄净，她的口吻平淡而坚持：“或生或死，人各有命，兄长，别再说了。”
听到妹妹如此决绝的态度，陆知麟突然说不出其他，他满腹诗书，唯独到了此时，什么都说不出来，可是他不忍心。
“即使到了日后，有朝一日证实我是自讨苦吃了，我也不会怨恨任何人。”
“你你……”陆知麟满心苦涩说不出口，他以为妹妹只是一时头脑发热，或者是这太监在她面前装的很可怜。
秦端的神情变化他从来了之后，都看在眼里，显然对方对这些话，都是一无所知的。
都是妹妹的自作主张，其实，他倒是愿意妹妹是被威胁的，这般他还可以抢一抢，将妹妹夺回来。
可一切都在告诉他，知梨是心甘情愿的，她同这样的一个人两情相悦，甚至不过年纪轻轻，就决定和那个人长相厮守，共度余生了。
陆知麟索性直接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咬牙道：“不行，你跟我走，我以为你只是一时糊涂，现在看来，你就是脑子坏掉了。”
“大哥，你先冷静点，小堂妹到底年轻，可能思虑不周。”一旁的陆家堂兄沉默看了许久，瞥了一眼旁边的秦端，低声劝道。
他比起陆知麟这个亲哥哥，与知梨这个堂妹自然更远一些，也见面说话的机会没有几次，眼下日头高升，他们这一大队人就要启程离开，没有什么时间能让这对兄妹对峙的。
“我冷静不下来，知梨，你跟我过来，你与我单独说清楚。”陆知麟气得七窍生烟，拽着陆知梨往一旁走去，心里怀抱着一丝侥幸，想着也许是妹妹脸皮薄，碍于秦端在场，所以有些话不好说出来。
自然，陆知麟之所以让妹妹这个时间来做决定，也同样是因为时间紧急，才能让她做出最想要的决定，不会因为某些情愫而犹豫耽搁。
谁料到，妹妹的反应与他所预料的，完全背道而驰。
陆知梨却很强硬又执拗的不肯随他过去，昂首傲然道：“不用离开，兄长，堂兄，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发自肺腑的，我从来没有任性过，这次也不是任性，而是很郑重的决定。”
她不再是被养在阁楼里的娇花，在她做出决定的时刻，连东厂的督主也不曾开口干涉，她好像不是记忆中，那个禁不得任何风吹雨打的妹妹了。
陆知梨说着，轻轻脱开了陆知麟握住她的手，嫣然一笑，伸出手牢牢地抓住秦端的手腕，琵琶袖迎着晨风微微扬了起来，字句清朗道：“这个人，是我的夫君，在兄长面前，我就说实话了，我一年前嫁给他的时候，心里怀着死志，可是后来，我愿意同他一起活下去，我想要余生都和这个太监在一起。”
“呵，你知道他是太监，你还……”后面的话，陆知麟眉眼哀伤，他看着妹妹白净温柔的面庞，晨曦的光芒洒落在她的眉眼之上，已经无力再说下去了。
陆知梨自始至终，都没有看秦端一眼，握着他的手却格外的温热用力，她用最温柔的态度，说出最坚定的语句：“我知道，我知道我们不会是寻常的夫妻，知道我们日后不会有子嗣香火，可是兄长，他在我心里，是唯一一个秦端。”
堂兄在旁边等着，最终见陆知梨的态度，依旧没有任何动摇，叹息了一声。
他只好转过头，去劝已经自知无法说服妹妹的陆知麟，苦口婆心道：“大哥，让知梨留下吧，俗话说，刀切莲藕丝不断，山高水远不了情，纵然现在带她走，日后她还念念不忘，也只是枉做了坏事。”
听了堂弟的话，陆知麟依旧不言不语，绷着脸看向陆知梨，才冷冷地道：“你可想好了，今日你的话，我们不会视为儿戏，你若是决定留下来，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我们了。”
其实他知道，陆知梨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因为她的每句话说的都很冷静，分明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也不是为了说服他们而胡诌的套词，只是很坚定的陈述了自己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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