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千帆不敢迟疑, 开门一个眼色, 便足矣让儿子识相地跟了进来。曾经陆诚以为陆千帆那间办公室的视野是最好的, 却原来,有这样一个观景开阔的所在悄无声息地空闲了十几年。
“道歉。”陆千帆低声提醒。
“外公对不起, 之前不知您的身份多有冒犯, 是我不对。”道歉的话陆诚在心里想了几百遍, 说起来也不过这几句。
“幸亏是遇见了外公, 不然你遇事就这么草草处理, 人家来找麻烦有你受的。”自从陆诚进屋后, 陆千帆的脸色便严肃了起来, 宛如昨夜闷雷, 压的人喘不过气。
“是我错了, 任凭父亲……和外公处置。”陆诚低下了头。他心里隐约感觉到,这老头儿可要比父亲更加严苛无情。
“哼, 谁的儿子谁自己管。”卓奕铭说着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彷佛在等着看一场好戏。
陆千帆没再犹豫, 从花瓶里拿出了闲置已久的鸡毛掸子, 在陆诚身侧踱了几步,沉声道, “站直了。”
站直的意思就是, 开肩拔背, 目视前方。不管是手, 脚, 甚至一根头发丝儿, 都不许乱动。
在受罚挨打的冲击力下能够保持这样的姿势十分辛苦,毕竟陆千帆的手劲儿从未让人失望,更何况这次的工具是陆诚从未体验过的鸡毛掸子。可陆诚别无选择,他不能在外公面前丢了父亲的面子,再说他本就没有讨价还价的求饶习惯。
陆千帆不知陆诚能否理解自己的苦心,在所有的受罚姿势中,只有这一种是不需要褪了裤子的——这样直挺挺的站着,脱掉一点就都会掉下来了。在第一次见面的外公面前,陆千帆知道自己若提出让陆诚脱了裤子挨打儿子应该也不敢拒绝,可是这小子脸皮薄爱面子,心里终究会难为情。这样虽然辛苦一些,他心里却会好受许多。
纵使此前百般求情千般考虑,陆千帆真正动起手来还是不留余地的。他了解师父的脾气,在他老人家眼皮底下偷奸耍滑,结果只会让陆诚更惨。退一万步说,就算是陆千帆自己也觉得陆诚最近确实有点心浮气躁,挨顿打也不冤枉。
鸡毛掸子在室内新风系统的清新环境中肆意挥动,第一下就让陆诚清晰领略了一种截然不同的厚重疼痛。哪怕是隔着质地优良的丝绵西裤,这疼痛也与戒尺的小惩大戒亦不可同日而语。还好父亲没要求报数,他可以用自己的全副精力紧咬牙关,努力站得更直。
陆千帆手上的力道均匀而实在,他看不见裤子底下的伤痕,落下的位置便尽力保持平行不让伤痕交错。对于师父而言,这样隔靴搔痒的管教太小儿科,不过是给彼此一个台阶而已。在这样的情形下,老爷子不开口他便不能停手。
陆诚愈发紧缩的眉头和鬓间流下的冷汗都在向陆千帆诉苦,鸡毛掸子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这样没头没尾的打下去,你儿子屁股可就开花了。修长的手指紧紧抓着西裤笔直的侧线,掌心潮湿却再无一点儿多余的空隙去偷偷擦拭。在漫无边际的疼痛之中,陆诚看着眼前波澜不惊的老人,无助地苦苦支撑。
卓奕铭正细细品着陆千帆亲手烹制的茶汤,活了大半辈子,这小子最得他的心意。耳边一下又一下的抽打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不合时宜地充当了他品茶的背景伴奏。不过老爷子一点儿也不担心外面的人看热闹——他这个房间隔音是最好的,想当年宽竹板子打在徒弟赤·裸皮肉上的噼啪声可比这透亮清脆多了,可就算在这门口扒墙根儿,也照样儿什么都听不见。
陆千帆抽打一阵子便会训斥几句,陆诚勉强出声应着,随后便被接踵而来的痛楚噎住了喉咙。这些在卓奕铭看来不过是陆千帆变相的求情,罢了,折腾了一上午也快到饭点儿,总不能给外孙留下一个不给饭吃的恶名。
“行了,先这样吧。”卓奕铭放下了小茶杯,问陆千帆道,“先吃饭,在你们这小食堂就行。下午叫上一平父子,到家里去。”
在陆诚的成长过程中,陆千帆就算再严格,也不过是在他上学前一天晚上动手,总有时间给他上药后休息一夜,第二天早上坐在家里餐厅的软椅上虽然是很疼,却不会不能忍受。到了学校他自己多加小心,除了屁股接触板凳的一刹那疼痛难忍,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可现在刚挨了打就跟大家一起去食堂吃饭,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一上午换着地方罚站,他一丝一毫的异样都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当初装修设计时为了配合整个律所现代化的审美格调,桌椅板凳都是极简线条的实木材质,软包装饰也几乎是不存在的。
这一刻,陆诚又一次要挑战自己忍耐力的极限。他站在原地都已经疼得汗水湿透了衬衫,当陆千帆跟着卓奕铭出门后,他忙不迭的抬腿跟上时,立即感受到了鸡毛掸子的余威——臀上的疼痛仿佛顺着筋骨向四周蔓延流窜,这一走动腰也疼腿也疼,又因为迟疑了这一刻要赶快跟上,整个身后都被疼痛包围。
这一顿饭的时间,卓奕铭也没有让陆诚放松休息的意思,但凡他有任何需要,陆千帆贴身照顾着还不够,总能有机会再使唤陆诚替自己跑腿。既是前辈又是长辈,要求你做点事情本来无可厚非,可陆诚毕竟刚挨了一顿捶楚,这站起来坐下的姿势变换无疑让他的疼痛翻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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