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离宫云游已有些时日, 但身边也并非一个伺候的人也没有。至临安定居这月余, 他们亦采买了不少使唤下人, 似烧水这类小事,根本无需他们亲自动手。
也没人敢劳烦他们动手。
听闻岑清秋要沐浴, 秦桑忙放下手里的笸箩,捋起袖子招呼人去烧水。
“都别动。”
戚风淡从地上站起,若无其事地掸了掸衣裳上的尘土。
他素来喜洁, 衣裳上多一道褶都要皱眉嫌弃好一程子, 此刻几粒泥点子过了雨水,嵌入织物肌理,拍拭不去, 他却只是轻声叹口气,抬眼望去, 眉目如弦月,不见半点愠色。
“我这就给卿卿烧水去。”
旁人吓白了脸色, 一叠声道不妥。
戚风淡充耳不闻, 转身大步流星往厨房去,离开前还戳了下他家卿卿的脸蛋。
“卿卿在雨中等候我多日,我是该好好偿还。”
轻悄的语调, 混着暮春江南独有的温软旖旎,值得在舌尖咂摸再三。
边上响起低抑的笑声, 岑清秋耳根红透, 将手中的团扇用力朝他掷去, “好好烧, 水要是不烫,看我不收拾你!”目光如铁刷子般往四面一扫,“谁也不准帮忙!”
戚风淡朗声大笑,“遵命,卿卿。”
脚步越发轻快,宽袖在身后佯佯款摆,别有一番蕴藉风流的况味。
秦桑抬袖捏汗,吁出一口长气。
“得亏是皇后娘娘啊......”得宠。
“得亏是陛下啊......”能忍。
这要是换成旁人,只怕十个脑袋也不够抵命的。
原以为水烧好了,这桩公案也就该了结,谁曾料这不过是一切闹剧的开始。
戚风淡一日不肯老实交代自己那一个月的行踪,岑清秋便一日不肯善罢甘休,每天变着花样折腾他。
昨日让他劈柴,今日让他洒扫,只怕再有一两日到了秋收农忙时,就该打发他到田地里头割稻子。
手底下人看得心惊胆颤。
戚风淡嘴里却不见半点抱怨,无论岑清秋如何刁难,他都逆来顺受,笑语晏晏地照办,好像被她呼来喝去干活,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
全然瞧不出几个月前,他还是个衣食住行全要别人操心的主......
一来二去,大家也都习惯,不再阻拦。
可岑清秋不在意,总有人在意。
桂子落尽便是深秋,一场秋雨浇红了枫叶。朔风渐起,主屋的地龙因地道和膛口积灰,耽误取暖。
秦桑请了工匠,正张罗人疏通清理。院子里人来人往,本该萧瑟的秋日,莫名热闹非凡。
岑清秋嫌吵闹,懒懒打了个呵欠,沿游廊闲逛,目光百无聊赖地左右曼扫着。
临安虽好,可住了这小半年,心底难免生厌,加之天气转寒,她就更想再往南走走。
正盘算该何时动身,要不要去同那混蛋商量,她的视线忽然顿住。
漏窗另一边,一对男女正立在院子侧门前拉扯不清。
女的是住在巷子对面的邻居,瞧着至多二八年纪,模样生得齐全,一身鹅黄裙衫镶在秋日光景中,含羞带怯,倒也是幅不错的仕女画。
至于那男的......烧成灰她也认得!
这几日秦桑的确委婉地在她跟前提过几嘴,说她这般折腾那混蛋,是在把他往别人身边推,会重蹈覆辙。
彼时她还不以为意。
一个近不惑之年的男人,一没钱二没权的,哪家姑娘能瞧上他?可现在......
她眯眼睃着男人风采不减当年的俊脸,不屑地撇头“呵”了声。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先遑论头前那一个月他究竟去了哪儿,便是他归来后的这段时日,也总有那么两三日不见踪影。询问他缘故,他也只支支吾吾地打哈哈。
敢情是真应了秦桑的话,背着自己在外头偷吃。怪道被折腾成这样也不见生气,心虚呢吧!
亏她还想跟他商量接下来要去何处游玩,人家哪里有想走的意思,就盘算着在这落地生根,安度晚年了!
侧门前,戚风淡好不容易将小姑娘打发走,正准备喘口气,一股寒意无端从背脊末端袭来,叫他激灵灵好一阵哆嗦,回头一瞧,吐了半截的气登时噎在喉咙里。
无需多问,光瞧眼神他就知道,她又误会了。
适才他出门倒泔水,见有人在巷子口叫卖花束,一时兴起,想买一束回去哄人,谁知就叫这买花的姑娘纠缠上,竟一路追他至门口。
他不敢喊人帮忙,只想悄无声息地尽快了结这桩荒唐桃花,就怕被某人知道,叫他们夫妻间再生嫌隙。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四目短暂相对,岑清秋完全不睬他,扭头顺着长廊往回走。
“卿卿,你听我解释。”
戚风淡丢了泔水桶,疾步追去,隔着院墙,每扇漏窗都有他焦急的身影。
“还解释什么呀?恭喜陛下后宫又添新人,臣妾这就收拾东西走人,给人家腾地方。”
戚风淡一愣,伸手穿过漏窗空隙拽住她胳膊,“你要去哪?”
岑清秋止步,冷冷斜睨他,“去哪都与你无关。你以后想讨多少妾室便讨多少妾室,不必藏着掖着,更不必离家躲躲藏藏一个月,没人打搅你!”
话毕,甩开他的手,加快步子往前走。
戚风淡呆立风中,半天才回过神,望着岑清秋的背影,抿直唇角沉出一口气,似下定决心,忽地抽手快步取道绕过院墙,赶在她转进院子前,将人打横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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