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柳静烟慢慢抬起头，目光再次定格在红粉的脸上。
桃红跪着爬过来几步，颤声道：“你看是不是？你看这妮子的眼睛，眉毛，是不是和你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
红粉看着柳静烟，一颗心慢慢的沉了下去。她知道自己是抱来的，可是她从来没有问言二先生，她母亲是谁，她父亲是谁。此时此刻，在这样一个场合，竟然被眼前这个当过春香楼妓女的下贱女人告诉了自己真相——她本打算不信，可是看着眼前柳静烟那张和自己一样美丽的脸庞，她又不能不信。
她纵能骗过自己的心，可是她骗不过自己的眼睛。
她想起了为什么过去在见到桂生的时候，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因为桂生和她是一个母亲——
红粉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不知道为何心中再也没有了要批斗这个人的勇气。
红粉眼睛望着柳静烟，颤声道：“你真的是我妈？”
柳静烟慢慢将眼睛移了开去，没有再看红粉，慢慢道：“你不是我的女儿——我也不是你妈。我是大地主柳梧州的女儿，我是牛鬼蛇神，我是地富反坏右的残渣余孽——”柳静烟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完，忽然感觉一阵悲凉。
桃红着急道：“她怎么不是你的闺女？她还是我亲自抱着送到城里去的呢。”
红粉咬着嘴唇，慢慢转过身，向烟粉街外面跑了过去。她不知道怎么样面对这样的残局——她要革命，要批斗的是她的亲生母亲——她为什么不认她，她父亲又是谁，在那里？这一切红粉都要弄个明白。
余下的红卫兵都是愣在那里，还有人要继续批斗这满八爷和桃红，柳静烟三人，但在牛肉汤的一声怒吼之下，一把菜刀明晃晃的威慑之下，再也无心恋战，随即四散而去。
牛肉面和牛肉汤将柳静烟，桃红，满八爷三人身上的绳索解开。众人见再无热闹可看，也就纷纷散去。
桃红看了看柳静烟，叹了口气，道：“大小姐，我们走了。”
柳静烟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就那样木木的被牛肉面和桂生搀扶着回到了家。
到了家，牛肉汤嘱咐了几句，自行回去，剩下这牛肉面和桂生爷俩将柳静烟扶到床上，脱去鞋子，盖上被。牛肉面试着和柳静烟搭讪几句，柳静烟还是一言不发。
牛肉面自觉无趣，也就向桂生使了一个眼色，二人也洗漱了一下分别睡去。
床上的柳静烟却是慢慢的流下泪来。这么多年没想过的一个人，就这么藉由着红粉的一张和他那么相似的脸孔，那么神似的表情，突如其来的闯进柳静烟的心底——
柳静烟心底喃喃的说着一句话——长街，长街，你现在还好吗？你现在在那里……所有曾经的恩恩怨怨此刻早已在柳静烟的心底烟消云散，在她心中，念兹在兹的只有孟长街的这一个名字，孟长街的这一个人——
思念是问，而有时思念也是不闻不问，不去触碰。偶尔想起，就会心痛如割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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