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释正一再往一百四十六
岳云不假思索道：“军饷自然是从国库里出的啊。”
张宪看眼前思事不究其里的岳云，仿佛看见了自己年少时也是这般样子，“那我再问你国库里的钱，是来自哪里？”
岳云说道：“主要是税收，零零散散还有一些。”
张宪点了点头，继续道：“自圣上于应天府即位后，咱们大宋的经济要地便转移到了南方。国库里的税钱本应大多是从南方百姓收税而来。开封府汴京国库被金人洗劫一空，圣上可是空着手去的临安。国库里一个子都没有，光靠收南方百姓穷人的钱，又能将那空荡荡的国库填上多少？”
“圣上即位，刚得民心，也不敢大肆征收税款，生怕惹得天怒人怨，人心惶惶，导致政局不稳，内忧外患。因此这些年充盈国库的钱，大多数还是来自于南方的大户宗族世家及富贾官商们之手。咱们数次北伐的钱，可以说是南方这些大家子们出的钱。平民百姓们自然是希望咱们不停的北伐，驱除胡虏，将失地尽数收复。可北伐对那些南方大户来说，却并无直接关系。就算咱们在北方打再多得胜仗，他们也自觉没有获得一点好处。商人逐利，此时咱们北伐的消息一经传开，恐怕这些富人们已经闹到临安府上去了。”
岳云越听越是愤恨，生气道：“怎么和他们没有关系？若是没咱们这些年在北方与金人死搏，金人早就打过临安府，打到南方去了！”
张宪叹息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这句话谁都听过，可真正懂得的，又有几人？而且，这些人祖祖辈辈生活在没有战乱的江南鱼米之乡，又如何知道战争的可怕？他们根本没见过老虎，又怎么知道老虎真的吃人？他们可不会认为是咱们挡住了金人，更有甚者，可能还会觉得咱们拿了他们的银钱在北地如他们一般，吃喝享乐呢。”
岳云从未想过自己甘愿拼死的报国之志，在某些人眼中竟会被想的如此苟且。他扬手重重的拍在案桌之上，想说几句狠话。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他又不知该如何说出来，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张宪看着帐外昏黑阴沉的天空，说道：“其实说到地，这些都是次要的。最主要的一点，还是四个字。”
岳云心中好奇，与张宪四目相对，听着张宪一字一句说道：“天心难测。”
“就如同今日帐外的天气，你不知何时雪，何时晴。但愿大厦将倾之时，咱们还能向今天一样，提前预知才好，才好避祸趋吉。”
岳云望着张宪两鬓额角的些许华发，心中一酸。时至今天，他才知道看似风光无限的岳家军背后，掩藏了如此多的凶险与辛酸。
半晌，黄昏将至。
张宪目送岳云冒雪出营之后，便回了自己的前军大帐。
帐内冷清，张宪在案桌之上铺好一张信纸，执笔仔细写起了回信。
直至深夜，一封浓情郁郁的回信才落下最后一笔。帐外风雪不绝，即使账内的火炉旺盛燃烧着，也驱不散这彻骨的严寒。
张宪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将已经收好的信又翻了出来，在信尾又加了几笔。
“阿丑，此次北伐若未能安归，望君余生安好。”
翌日，雪晴。
张宪一早便得到了岳飞亲兵的传呼，他急匆匆打马奔驰到了中军岳飞帅营之外。
掀开帐帘，张宪便望见岳飞脸色沧桑，紧紧倚靠着背后的帅椅。他身前的案桌凌乱无比，书信随意散落在桌上，也没有收拾。
帐内死气沉沉，气氛低沉到了极点，就连往日斗志昂扬的岳飞今日也不对劲的很。
他心中大奇，走到了岳飞身前，问道：“鹏举哥，你这是怎么了？”
若是平时，就算大帐里进了一只苍蝇，岳飞也能听得一清二楚。可今日，张宪都走到了岳飞身前，他还没注意到张宪已经进来了。直到张宪说话，岳飞才回过神来。
岳飞目光越过张宪，对帐内的亲兵们说道：“你们都出去吧，我与张将军有话要讲。”
众亲兵得了命令，纷纷拱手行礼，出了大帐。
帐内只剩下岳飞与张宪二人。张宪心道：“会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能让岳大哥这般慎重？”
岳飞抬眼看着张宪，他眼中血丝密布，显然是一宿未眠。只听得岳飞压低着声音，看着张宪的眼睛，缓缓说道：“大年，你和哥哥说实话，你到底是山海经中哪一门弟子？”
张宪被岳飞问得一愣，心中隐隐不安，“岳大哥从来没问过我门派之事，今日为何突然间问起这事？”
他虽然心中疑惑，但脸上却故作平静试探道：“鹏举哥，你突然问起这个，是有何事？”
岳飞依旧看着张宪，说道：“先和我实话实说大年，你到底是哪一门派的？”
张宪心中暗道：“我曾答应过武大哥，不会暴露自身藏经阁阁主的身份。如今我也算是在山海经中混迹了十年之久，这山海经中各门各派之间的仇隙也见识到了七七八八。各门各派死斗不止，若是让他人知道了我藏经阁阁主的身份，定会惹出大祸患来。”
岳飞见张宪沉默不语，沉声道：“大年，你我相交十几载，不说同生死，单论共患难也有无数次。这些年来，若是没大年你尽心尽力助我，我岳飞也绝不可能到如今这地步。我一直把你当做生死之交，便一定不会害你。我岳飞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我只想听你说句实话，你到底是山海经中哪一派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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