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回叙正第二十七
什么也没有发生。
没有想象中的惊天动地，没有心里担心的怒海狂澜，更别说那传说中的鼎奴了。
什么也没有，就这般平淡无奇。
众方士们眼睁睁的看着徐寿将他那只幼嫩的小手放在了轮回鼎的漆黑鼎身之上，却无任何变化。众人心中暗喜不已。
徐福捋着胡须，喃喃道：“莫非这轮回鼎尚未认主？没有鼎主，自然也就没有鼎奴。这就说得通了。”
思及此处，徐福也逐渐放下心中的隐隐不安，与其他方士们一同陷入寻得轮回鼎的喜悦当中。
只要将轮回鼎运回咸阳，助始皇帝长生不老，他们这些方士就可以在大秦的疆土之上永享富贵荣华。谁人能不喜形于色？
正当众人深陷喜悦，不能自拔之时，轮回鼎鼎身之上的阴阳鱼却自动旋转了起来。
阴阳鱼越转越快，竟在几息之间转成了一个漩涡，将鼎身上的其他纹饰都吸了进去。
荆墨离轮回鼎最近，自然是第一个发现异样的人。
他望着轮回鼎，只觉得脑海中无端出现一阵拉扯撕裂之感，仿佛有人掀开了他的天灵盖，在拿铁钩子不停地勾着他的大脑。
荆墨痛得紧闭双目，他哪里知道自己正一点点的被吸入轮回鼎之中。
天空中一直盘旋不停的鹰隼们，也仿佛感知到了什么，在天空中尖叫着，向远方离散飞去。
众方士们见了此景，更是被吓得四处逃窜，叫喊着：“轮回鼎吃人了！归墟开始吞噬万物了！”
徐福也不敢再在轮回鼎身边逗留。他一边想着一边向远处逃去，“难道传说中归墟吞噬万物，是因为这归墟底部的轮回鼎？”
可令众人奇怪的是，轮回鼎只将荆墨吸入鼎中，之后便再没了任何动静。
鼎身之上的阴阳鱼恢复了之前静止的模样，如文字一般的纹饰也一个个的逐渐浮现出来。
四周一片静默，只有远方岸边传来的海浪拍打礁石所发出的哗哗之声。
“难道是轮回鼎吃饱了？”一年轻方士趴在白骨堆后，探头望着远处静立不动的轮回鼎。
见轮回鼎许久未动，众方士也纷纷探出头来，看向归墟底部。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消失了一个徐寿。
或许，从未有过徐寿这人？
天色渐晚，众方士们已在轮回鼎附近守了许久，也没见到再有什么动静。
徐福观望着脚下的白骨山，心道：“若是在这里过夜，非得吓死个人不成。而且这里也没有取暖之物，岛上夜晚必如三寒隆冬，住不得人的。”
他朗声说道：“各位，事已至此，咱们先回船上休息一晚。若是明日轮回鼎还无事，咱们便将它运回咸阳。”
众方士今日见了太多奇怪之事，又在此归墟白骨堆中守了许久，也都心疲体乏。他们一同结伴回船，草草吃了些干粮，便都倒头睡去。
夜色甚浓，海风呼啸。方士们已昏沉睡去，没有人记得今日还死了一个炼丹童子徐寿。
徐寿就如同这一路死了的其他方士和童男童女一样，被众人理所应当的遗忘，消失在所有人的记忆之中。
长生之道，便是如此残酷。
一个人的长生，是踩在无数人的尸骨之上，用无数条鲜活生命换来的……
翌日，轮回鼎无恙。徐福大喜，以绳索与众方士和童男童女们齐心协力，将轮回鼎拉上了楼船。
运鼎期间，又摔死七个方士，若干个童男童女。
死者与白骨同眠，无人问津，生者踏上荣耀归程。
楼船载回了始皇帝的长生梦，再次扬帆启航，直奔九洲中原。
……
归程五十八日，众方士重见九洲之土，楼船上响起一阵欢呼雀跃之声。
眼看着荣华富贵近在咫尺，众方士决定于此地放纵一日，以告慰他们的半载出海之行。
楼船停泊于岸边，此地虽无人烟，荒凉无比，却丝毫不影响众方士们的兴致。
徐福与众人高谈阔论，饮酒高歌，天色大亮，才昏然睡去。
轮回鼎被妥善存放于楼船船室之中，船上更有童男童女悉心守护，日夜不息，寸步不离。方士们对其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可就是在这天夜里，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轮回鼎不翼而飞！
可船上的童男童女一个不少，方士们当晚也都聚在一起，自然排除了船上之人偷盗的可能。
而且那硕大的轮回鼎也不是一两个人可以悄无声息运走的。要知道，当初众人从东海归墟的底部将轮回鼎运上楼船，可不光费了很大的力，更死了许多的人。
“如此巨鼎，怎么可能凭空消失？”徐福看着空荡荡的船室，两眼发懵，脑中一片空白。
“徐生，这……这可怎么办？”众方士们已经在楼船四周的滩岸上寻了无数遍，别说是轮回鼎，就连一个多出来的脚印都没有。
他们此时齐聚楼船之上，想着那不翼而飞的荣华富贵，痛哭流涕，几欲崩溃。
徐福晃了晃脑袋，长出了数口气，才稍稍稳定心神，沉声说道：“不要慌乱，莫要声张出去。幸亏咱们还未与陛下联系，还有得救。”
众方士们受此大惊，心中早已没了主心骨，全听徐福决定。
徐福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如今咱们把轮回鼎弄丢了，这大秦咱们是待不下去了。咱们得离开秦国，咱们出海！”
“又出海？咱们要去哪里？”方士们惊问道。
徐福心中已做了决定，“去哪里都行。只要离开大秦，离开九洲。就算是死在海上，也比被始皇帝抓住要好。”
他眼睛通红，转头看向身后傻站在原地的方士们，“你们谁想回去被始皇帝活活坑死？”
此话一出口，众方士的口鼻中仿佛被填满了沙子，呼吸不能，说话不能，已经憋得快要窒息。
徐福看着脸色惨白的方士们，郑重说道：“若是有人还想回去，此时便站出来，我徐福绝不拦着。”
船室之中一片沉默。三五息之后，见无人站出来，徐福才暗暗将袖中的利剑收回，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今日便出海。若是被始皇帝发现了，咱们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没有用。”
言罢，徐福在众方士呆滞的眼神中走出船室，回眸望向身后的秦土，低声诉说道：“徐生对不起奇门，未能替奇门取得始皇帝的信任，但……活命要紧。”
华丽楼船再次启航，向东行去。
至于此行众人的目的地，徐福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此后秦国的土地上，再也没有一个叫徐福的方士……
数年后，始皇帝未盼得徐福挟轮回鼎归来，病死于沙丘行宫。
始皇帝死而地分，天下大乱，九洲中原又陷入战乱与纷争之中。
至于徐福此人，早已在数年的战乱之中，被秦国土地上的人民所遗忘。
至于轮回鼎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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