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经释正一再往一百七十九
临安大理寺来了一位特殊的神秘人。
那人披着一身宽大的黑袍，头上的黑色连衣罩帽将他的脸严实藏匿在阴暗之中。
神秘人左右跟随着数十个黑衣黑面的亲卫武士。这些武士们虎背熊腰，膀大腰圆，显然都是武功高强之辈。
毫无疑问，这个神秘人是一名位高权重者。因为他甚至都不用出面，仅凭身边武士所出示的一张腰牌，便可在国之重器大理寺中畅通无阻，甚至让大理寺卿都为之卑躬屈膝。
“莫不是天家子孙皇亲国戚？”
大理寺的评事与主簿们都在心中暗自揣测着，但他们却不敢在私底下议论此事。因为大理寺卿早已提前和他们打好了招呼。若是有人议论此事，便会招致弥天大罪。
神秘人在大理寺卿的引领下向着天牢走去。所谓天牢，便是与地牢相对的，修建在大理寺地上的牢房。地牢关押的大多是平民百姓，又称作下牢。而能被关进天牢的人，大多都是皇亲国戚，亦或者权倾一时的高官权臣。
地牢之中昏暗无比，且多有私刑。天牢与地牢相比便要好得多了，至少天牢之中每天都会有人专门打扫清理污垢，而且在天牢之中见血的时候是极少的。天牢之中，用得最多的是毒酒与白绫。
上面的大人物们都是注重体面的人，死也会死得体面一些。
神秘人在众武士的保护下缓步穿行于天牢的过道之中，一路来到了最西侧的一间牢房外。
牢房的角落中，一个身穿破烂囚袍的犯人倚着墙蜷缩在地上。他将头深深的埋在膝盖之中，仿佛没有听见牢门外嘈杂的脚步之声。
神秘人盯着牢房内的那个囚犯，说道：“散功丹喂食多长时间了？”
大理寺卿急忙凑过身子，颔首说道：“回官家，已经照秦大人的吩咐，将那丹药捏碎放在饭菜里，整整喂了三个月了，一日一餐都未敢间断过。”
神秘人点了点头，朝大理寺卿挥了挥手。
大理寺卿晓得神秘人的意思，将天牢中的典狱和狱卒们全部赶了出去，自己也朝那神秘人拜了一拜便从天牢中退出去了。
待大理寺卿的脚步之声彻底消失，那神秘人伸手指了指牢门，便有武士拿钥匙将牢门打开。
神秘人迈步走入牢房之中，望着蜷在角落里的犯人说道：“岳飞，见朕不迎不跪，莫非你真的像外面传得那般，对朕有不臣之心？”
神秘人缓缓将头上的黑色罩帽除去，终于露出了他的面容。
虽然只有三十多岁的年纪，却因焦虑过多而过早的衰老。头发是由宫女精心盘髻，银发被仔细埋藏在黑发之下，即使如此依旧难以掩盖他的一头花白。
这便是大宋当今的天子，赵构。
牢房角落之中，岳飞慢慢抬起头与赵构对视数息，才说道：“臣有没有谋反之心，陛下难道真的不清楚吗？”
见岳飞突然动了，四周的亲卫武士们迅速向前围在赵构身边，摆出一副副忠心护主的架势。
“退下。”言语过后，四周脚步攒动，亲卫们又迅速退出了这不大的牢房。
赵构看着岳飞继续说道：“既然你心有不甘，那朕问问你。你一直重用提拔那个轮回鼎的鼎主，到底是想要做什么？难道你要告诉我，你这个山宗弟子与藏经阁的阁主同气连枝亲如兄弟？山海经中各门各派互不相和，这话不是你当年告诉朕的？”
岳飞听得浑身一怔，他没有想到赵构居然已经知道了张宪的身份。
赵构看着岳飞，语气中透着寒意，一字一句说道：“你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打得什么心思！你暗中与藏经阁交好，为得是谋求长生。同时，你又想迎回赵佶和赵桓，为得是什么？还不是要将我这个皇帝架起来！”
说到这，赵构已经声嘶力竭。他接连咳嗽数声才抚胸继续说道：“一个长命百岁且百战百胜的将军，可比我这个未老先衰的皇帝强太多了！不光百姓这么认为，恐怕你那岳家军的十万将士们都是这么想的，是不是？”
赵构言语藏刀，字字诛心。
岳飞望着赵构，心中彻底寒凉下去。他早已猜出赵构对他心生忌惮，但他万万没想到赵构对他的忌惮竟如此之深。
误会已经至此，岳飞心知再说什么也都是无用的了。他伏在地上沉声道：“陛下！臣欲图迎回二圣只是为了全当年宗泽将军遗志。臣与张宪交好也是因为他是我早年至交，于臣有救命之恩。臣忠君之心天地可鉴，亦绝无半点逾距的想法。陛下若信则信，不信……也罢了。”
说完此话，岳飞狠狠朝地上磕了下去。
咚！
沉闷的声音环绕在这不大的牢房之中。
这声磕头之音与当年赵构力排众议启用他时，他磕得那个头一样响。只不过当年是在皇宫大殿之上，如今却是在刑狱牢房之中。
赵构看着岳飞，眼神的些许温情转瞬即逝。他缓缓说道：“若是你肯杀了张宪，为朕奉上轮回鼎，朕便会再信你的忠君之心，让你以后过上体面的日子，也算全了你我君臣一场。”
岳飞抬起头，他的额头已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硌出了血印。他凝望着赵构良久，摇了摇头说道：“陛下，恕臣难以从命。”
他已经想明白了。从始至终，帝王都是冷血的。他们的心中，永远只有他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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