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位鲁家家仆都躲在一棵合抱之木后面,以避免被白衣负剑士们投剑刺杀。他们手上都戴着沉甸甸的厚皮手套,小拇指般粗细的铜线在他们的手中被抻得紧绷伸长。铜线穿过一排排圆形利齿刀锯,刀锯悬在空中反射出森然的白光,令人望而生寒。
就是这样的八条利器,彷如横江的锁链一般,把白衣负剑士包围在中间,将他们四面八方的去路尽数隔断。
若是白衣负剑士想要从包围之中强行逃脱,就必须得闯过眼前这些密密麻麻的刀锯。以血肉之躯去闯刀锯,后果可想而知。若是不逃脱,这八根利器便会越来越近,最终亦会将他们削成肉泥。
这就是公输班隐居在琅琊十二年间,从许山独有的锯齿草中攫取灵感后,才创造出来的大杀器,刀锯阵。
若单说刀阵,许多年前便已经有人将锋利的刀片悬挂在渔网之上,组成密集的刀阵以扑杀敌人。若是想要困住身不覆甲之人,渔网刀阵倒还可以一用,但在面对身披铠甲之人时,这些毫无力道冲击的刀片却往往不起作用。毕竟刀阵比寻常的士兵挥刀时少了一道劲力,而撕开敌人身上的盔甲,靠的便是这一道劲力。
十年前,公输班初来琅琊定居许山,才得见这许山独有的锯齿草。依据锯齿草的样子,公输班创造出了一种新的伐木工具,锯。
一年后,公输班为了在面对楚惠王的披甲死士时能有一战之力,苦思冥想后才用锯改良了刀阵,创造出了此等利器的刀锯阵。
在刀锯阵中,每一个圆形刀锯的中心都被安上一种特殊的阳磁石机括,再以打磨光滑的铜线穿过众多刀锯的中心。凭此机括,只需有人戴上附有同样附有阳磁石的手套并用力拽动铜线,铜线上的圆形刀锯便会自己迅速转动起来。若是让飞速旋转的刀锯碰到人身,就算是身穿铠甲之人,也会被锋利的刀锯撕烂搅碎。
如此一来,即使楚惠王的三百死士来刺杀公输班,公输班也可凭此利器将死士屠杀个干净。只不过,另公输班没想到的是,这刀锯阵没先用在楚惠王的死士身上,倒用在了兵家身上。
一根根穿满锯齿的铜线向着白衣负剑士越逼越近,逐渐收缩,将众白衣负剑士缓缓逼到一起,眼看就要退无可退。
人群之中,红衣女的脸上亦盖着一层白巾,根本瞧不出她此时此刻的神情。一众白衣负剑士显然没有想到还未入村,就中了对方的埋伏,眼神中纷纷透露出慌乱之色。
红衣少女一边环顾着四周的环境,一边将腰间所悬挂的宝剑拔出,用力的砍在旋转的刀锯之上。
宝剑与刀锯相碰,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刹那间火花四射,仿佛在空中开出了一朵绚烂的火树银花。
红衣女见宝剑不能破开铜线,急忙喊了道,“布天圆剑阵!御敌!”红衣女的声音中没有丝毫的慌乱,显然是已经想出了破阵之法。
白衣负剑士听闻命令,纷纷拔剑出鞘。利剑在手,众人脚下步履腾挪,身形交错。眨眼的功夫,五十名白衣负剑士均面朝外组成了一个圆形。
奇怪的是他们手中的剑都没有朝向逐渐逼近的刀锯,而是背在身后。
泰山所卧的雪坑边,王诩同样穿着白狐裘,带着白皮帽,躲在雪中仰头观望着白衣负剑士与红衣女。
他是被泰山叫出来见世面的。泰山告诉他外面来了一伙兵家的人,问他去不去看一看。
王诩本就对天下百家产生了浓浓的兴趣,如今许村外来了兵家的人,他怎么可能不去?
只不过泰山没有告诉他,他们是要去杀这些兵家弟子的。泰山心想,反正身为缺一门弟子,师弟早晚是要经历这些事情的,不如现在就先让他见识见识。
“那是什么阵法?他们将剑反手背在身后,不去抵御那些刀锯,又是什么意思?”王诩轻声问向身旁的泰山。
泰山极力压低嗓音,说道:“那是兵家七十二门斗阵中的小天圆阵,可抵御包围之师。至于他们为何将剑背在身后,我也不清楚。可能是不想活了吧。”
泰山话音还在王诩的耳中盘恒回荡时,一袭红衣已从白衣负剑士所围成的天圆阵中腾空而起。
众白负剑士拨动长剑,原来是他们合力以剑作台将红衣女从天圆阵中抬了起来。
红衣女脚踩剑尖飞至空中,将手中的利剑抛到空中,又一个摆腿将其狠狠踢出。
只见那柄利剑竟在空中飞出了一个弧度,准确的刺在树后一个鲁家家仆的胸膛上。
一声惨叫在林中响起,鲁家家仆瞬间倒地,原本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的刀锯阵在此刻露出了一个破绽。
王诩看着这奇怪的一剑,惊讶道:“她的剑怎么会拐弯?”
“布长矢阵,随我破阵!”
又是一声稚嫩的少女音,但在此时此刻,这声少女音却是如此的凌厉!
那红衣女一个纵跃便飞出数十步的距离充当破阵子,其余白衣负剑士急忙将利剑御在身侧,抵住飞速旋转的刀锯,紧随红衣女身后一同向破绽之处冲去!
在这一刻,红衣女仿佛化作箭头,而其余白衣负剑士便化作箭柄。
“递剑!”
红衣女接过白衣负剑士递来的剑,脱手又是一剑飞出。
飞剑当空,如鸿飞荒野,在空中划出了一个完美的弧线,狠狠刺穿了另一树后鲁家家仆的脖子。
扑通一声,家仆倒地不起,鲜血染红了地上的泥与雪,刀锯阵的破绽也越来越大了,而那破口的方向正是白衣负剑士们逃脱的方向!
王诩趴在不远处仰着头,看得心惊胆战。他觉得自己的后颈处凉凉的,似乎随时都会有一柄利剑从他身后飞来,将他的脖子刺穿。
他不禁问道:“这红衣女到底是谁?怎么能将一柄剑使得如此出神入化?”
泰山没有回答王诩,刀锯阵被破已是时间问题,他没有时间再同王诩解释。
“师弟你小心躲起来,千万别敌人发现!”泰山嘱咐了一句后,便从雪中站起身来。
只见他抿了抿嘴唇,用舌头将藏在齿间的木哨子推了出来,用力吹响。
木哨子发出一阵酸耳的鹰唳之声,声音响彻山野,经久不绝。
簌!簌!簌!
许村之外的树梢上人影大动!
就在红衣女带领着白衣负剑士们从刀锯阵中闯出来时,树叶中已露出了万千杀机!
三百弓奴张开猩红色的幽冥弓,将青芒对准了树下红衣女与白衣负剑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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