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龙单膝跪地，他耳边全是嗡鸣声。只有大口吸着气，才能保证自己不立马昏厥过去。此刻，他身边全是敌军的尸体，而他全身的披挂，早被他脱下丢在了一边，此刻的沉龙，浑身是血，内面一套白色的麻布内衬，早成了一个血毡。此刻已接近拂晓，天上的启明星正努力挥洒着自己今日最后的光辉。
“杀呀……”又是一阵惊天的嘶吼，与前面不同的是，这一次伴随着的还有节奏十分明显的鼓点。
“他……娘……怎么……杀不……完？”沉龙抬起头，他努力睁开环眼，却发现眼皮上似乎压了无数重物，而他标志性的虎须，也微微颤抖着。哐嘡一声，沉龙的关刀落地，他再也坚持不住，仰身倒去。他只是隐约听见很多人在他身旁喊叫着什么，但是他却暂时没有力气将眼睛睁开。
当洛燕功带着上万士兵，冲到前哨营时，凄惨中带着诡异的景象让洛燕功长久不语。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刺猬。数不清的箭只，插在土黄色的的壁障上，而成堆的尸体，却布满了前哨九个宽敞的甬道。有戍卫营的，更多的却是鬼方蛮族的士兵们。
大军光拔去九条通道上的利箭，就用去了半个时辰。当他们进入圆罩之内时，里面的景象让他们更加不忍直视。整个鬼方前哨的大地，都被染成了红色，无数形态各异的尸体胶着在一起，以至于，戍卫营士兵想要分开这些或抱、或掐、或咬的两边将士之时，得用出吃奶的力气。有的甚至只能将手指掰断，才能将两个尸体分开。由此可见当时战斗的惨烈。
来时三千人马，到现在，活着的不到三百，而且几乎都在频死边缘。洛燕功面色阴沉，只是派人将他们抬出去，然后找人医治，便再沉默不语。
最后战场打扫完毕的时候，汇报上来的数字令人心惊。鬼方将士，在前哨营地里死亡的人数，约为三千。而在前哨外面死亡的人数，却达到了四千众，洛燕功不知道，过最后两拨鬼方不要命的冲锋，就在外面丢下了近一千五百条尸体。而且是单方面的屠杀，因为他们根本打不到，后土阵里面的人，也冲不进来，被无数利箭保护着的前哨营地。
鬼方部族，整整丢下了近七千尸体，然后撤军。对于戍卫营来说，这是一场以少胜多的大胜，但是对于洛燕功来说，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失败。因为前锋营为了这个胜利，付出了近百分之九十的战损。
“将战死沙场的弟兄们就地掩埋，让其忠魂永远守护此地！”
一个武将问道：“那这些鬼方蛮族的尸首呢？烧掉？”
洛燕功缳首四顾，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他们！也是真正的战士。既然活着的时候，要相互之间不死不休。那么他们死亡了，就葬在一起吧，希望下辈子，他们可以成为兄弟，而不是敌人！”
洛燕功一番话，然他周围的文武将官们面面相觑，只是军令不可违，他们也如洛燕功的命令，就地挖坑，将所有阵外的尸体掩埋起来。而且用简单的木牌，在上面书写着他们的英雄事迹。
“前锋利刃，奋勇杀敌。埋骨沙场，亦称鬼雄。”
面对着这个牌子，一个身材不高的小兵痛哭流涕，他抱着这个书写着简单碑文的木牌，再也控制不住，大声的哭喊着。
“莫大叔……王伯伯……圆圆哥哥……你们……哇……”
华强站在小猴子身后，沉默不语，当他坚守到援兵到来的时候，也是非常的疲惫，但是，此时他不像上次那般，真元耗尽。所以，最后他撤去厚土阵之后，还跟戍卫营其余将士，一起打扫战场，并且他简单的吟诵经文，为这些阵亡之人祈福。
他最后找到了小猴子昏迷之时所提到的莫大叔，那是一个年岁接近四十七八岁的中年男子。当华强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阵亡，他身上有七八刀纵横左右的刀伤，但是最致命的，却是一根利箭，穿胸而过。饶是如此，他脚下依然有数个鬼方将士，而他死亡的时候，是站着的，他死不瞑目。戍卫营士兵们想去下他手上用来剁肉的大菜刀，却发现根本掰不开这个行将半百之人的手。最后将士们无奈，将莫大叔和这把最后一起陪他战斗过的菜刀，一起掩埋在了这里。
“你莫大叔，是真正的英雄！”华强在小猴子身后轻声说道。
小猴子泣不成声，不一会，因为悲伤过度，再一次昏迷了过去。华强决定，等回到戍卫大营，一定弄清楚，小猴子为什么在这个年纪，来参加戍卫营，守卫边疆。他的这个年龄，应该是和伙伴一起，玩耍才对，不应该像现在，直面战争的残酷。
华强身边还有一个人，此刻也擦拭着自己的眼泪。华强转身望着冰岚，一声叹息，然后轻声说道：“这就是战争！你不应该来的！”
冰岚擦掉了眼角的泪水，嫣然一笑，然后说道：“我担心你，所以来了。我必须要坚强起来，我要手刃自己的仇人，为父母报仇，这个地方，我没来错！”
华强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盘古神墓里，那冰岚永无休止的幻境当中。他俯下身子，然后抱起昏睡着的小猴子，抬起头来，望着天空，喃喃自语道：“这才是一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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