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桐歪着头笑道：“哦，这么说来，你从来没有被迷乱过本心？”
郑怀远大声道：“当然。”
裴桐的眼睛盯紧了他，“你就这么相信你从未出过错吗？你办过的所有案子，抓过的所有海寇都没有错吗？”
郑怀远笃定道：“对！”
裴桐道：“那卫风呢？”
郑怀远的脸色白了白，气势弱了大半，“下令抓卫风的人是千户，我只是……”
裴桐慢斯条理地答道：“你只是杀了他而已，等到卫风被发现是遭人陷害，你也没有责任是吧？但是杀他的人，令他至于死地的，难道不是你吗？”
郑怀远的脸上冒出了汗，裴桐接着道：“你可以说是千户的命令，你只不过是听从命令罢了，可是查到那些伪造的证据的人，把这些伪造的证据上交的人是谁？你手中染的鲜血，那些死掉的人果真就一个个罪无可赦吗？”
郑怀远沉着脸道：“在锦衣卫的时候，许多事由不得你我。”
“好，那你做了赏金猎人，杀了那么多海寇，难道那些海寇也是非杀不可的吗？”裴桐逼问道。
“官府出的海捕文书，每个都是十恶不赦，我追杀他们有什么过错？”郑怀远怒道。
“好，我就问你王锦生到底犯了什么罪？”裴桐逼到他面前，“他一介书生只是因为错上了船，就被当成和陈祖义勾结，被官府下了海捕文书，被你一击而亡，你拿着他的命换的那笔赏金，花得可痛快？”
郑怀远的脸色更加难看，“我不负责查案，我只问结果。”
“说的不错，当初你在锦衣卫还知道寻找对错，而今你连对错都不再问，只做一件杀人工具，你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问陆金？”裴桐冷声道。
“如果陆金不是你杀死的，到底是谁要杀他？他在锦衣卫的时候与人为善，从来不和任何人为难，谁会害他？”郑怀远一连声道。
裴桐望着他道：“你既然知道他一向为人很好，为何你会以为我就如此丧心病狂一定要杀他不可？就因为我刚好不巧和他同行？还是因为我的名声一向不好？”
郑怀远一时语塞，攥紧了拳头半晌道：“可是唯有这个解释方才说得通。”裴桐冷笑道：“说得通？这世上许多事都可以用许多解释来说得通。只要你愿意，什么话都可以说。你要是喜欢听，我可以让周牧云来给你好好讲讲，从古至今互相矛盾的话到底有多少，这世上所谓的真相又有多少。”他拿起那壶酒拿在他面前，“如果你不喝，你能知道这里面到底是水还是酒吗？”
郑怀远没说话，只是望着酒壶发起了愣。裴桐丢下他，转身离去。
天色还未明，每个人的睡意最浓之时，忽而海上传来了骚动，黑毛和小白率先跳了起来，小白直奔门边挠门，黑毛则跳到流光身旁叫她，流光立即睁开了眼睛，迅速裹上了衣服跳到门边。
只刚打开门，就见有人站在门边正待要敲门，见她出来忙道：“帮主，有船只靠近我们。”
流光忙往前望去，半明的海面上果真有几艘船正在悄悄向他们驶来，“是什么人？”
禀告的人道：“看不清楚，已经派人上去看了。”
流光连声吩咐道：“通知其他几艘船，让他们提高警惕 ，拍杆架起来，如果对方来者不善就准备进攻。”
来人立即应下，流光又一一做了部署安排后，决定亲自到桅杆上面看看到底来者何人，她抓着缆绳三两下跳上了船帆上，向船的方向张望，只见对方是五艘大沙船，显然是个船队。这五艘船的行船摆出了一个船阵，首尾呼应，显然是常年作战的习惯，不容小觑。
天光渐渐亮了，对方的船旗在晨光中飞舞，金光闪闪，上面绣着一条长龙，只是那龙头并非跃入云霄，而是被一柄利斧当中砍断，这便是大名鼎鼎的斩龙帮的旗帜。
流光想到还被关在娄岛的柳含元，顿时心里觉得斩龙帮来者不善。果然斩龙帮的船将要靠近之时，船只一字摆开形成新的船阵，封锁了五龙帮的去路。
流光站在船头望着斩龙帮的船只心中暗自盘算该如何突围，这次她带的人马并不多，如果和斩龙帮硬拼，只怕要吃亏。
她眯起眼睛望去，只见当中的那艘主船上站着一名身形极高大的男子，他身形魁梧，远远望去倒似一座铁塔一般，在人群中极其突出，那便是斩龙帮的帮主柳攀。
流光正待要派人去询问来意，却听到裴桐道：“昨天我在洞里会过他了，他不是什么善茬，你小心着些。”
流光颇为意外：“斩龙帮昨天也去了？”
裴桐瞪了她一眼道：“你昨天都没让人拦人，他去有什么奇怪的？”
流光自知理亏，对裴桐道：“师父昨天是怎么打败他的？”
裴桐干咳了一声道：“这个嘛，为师的武功高强，别人当然都不是对手……”就在这时，他瞥见了一旁的周牧云，他的脸上似笑非笑，顿时脸红了，梗着脖子道：“总之要加倍小心。”
流光想了想对澜夜道：“你去吧，小心着些。”
澜夜抱拳道：“是。”
澜夜很快到了斩龙帮的船只附近，只刚要上船，柳攀的船上的拍杆却扬了起来，直直向澜夜拍过去。澜夜一惊，忙屈身往水中一跳，方才避开了拍杆的攻击。
流光拧紧了眉头吩咐人赶紧去救澜夜，一边朗声道：“向来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柳帮主这是何意？”
柳攀的声音隔着老远传了过来，字字清晰入耳：“你们五龙帮难道都没男人吗？叫个男人来说话。女人不允许上我的船。”
流光皱紧了眉头，“这柳攀原来和柳含元一样瞧不起女人。”
周牧云听得这话便道：“他不是为求亲之事来的。”
流光道：“难道柳含元的事情走漏了风声？”
周牧云摇头道：“不可能，若真是如此，昨天他就不会来求亲，而是直接来质问你了，更何况柳含元对于柳攀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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