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攀张口结舌，望了一眼流光，又看了一眼海中的人，猛踢裴桐数脚，趁着裴桐往后退让的瞬间，猛然抓住了船舷边的缆绳，猛然往水中一跳。
众人都想不到他会如此，流光忙令人扔下渔网，可是那柳攀却似消失了一般，接连拉了数网都未见他的人影。裴桐眼睛毒，对澜夜道：“不必再拉了，他已经回去了。”说着又要追过去。
流光扯住裴桐道：“穷寇莫追。”
裴桐埋怨道：“你们刚才为什么不把那艘船也一并烧了？”
澜夜快口道：“裴师父，我们怕误伤了你。”
裴桐怒道：“老子是那么容易被误伤到的人吗？你们也太小看我了。”
澜夜不敢再说话，却拿眼睛不断地瞥向他身上伤口，柳攀虽未能用兵器伤了他，可是力气极大，也将他的身上打得到处是伤。
周牧云望了望远处，却见柳攀不顾海中那些未能上船的下属，将船转了方向，顺风逃离，对流光道：“斩龙帮这个梁子只怕是结上了。”
流光不以为意：“不过是迟早的事，今日交锋也叫他们领教了我们的手段。”
周牧云沉吟片刻道：“柳攀逃回柳岛后，会很快卷土重来，我们要做好防备。”顿了顿又问裴桐道：“他到底为何而来，你知道了吗？”
裴桐擦了一把脸上的海水道：“郑怀远。”
“郑怀远？”周牧云顿时一愣，“他知道郑怀远在我们的船上？”
裴桐点点头又有些恼怒：“这混账玩意大概早就存了心，派了人监视我们的行动。”
周牧云的神色骤变：“不妙，若是这家伙逃走了，走漏了消息，其他帮派的人都会要找我们讨人。”
流光忙望过去，却见柳攀的船已经越跑越远，想要追上只怕不易。周牧云冷声道：“郑怀远不能留。”
流光望了望裴桐没有说话，周牧云的话的确不错，郑怀远与海寇为敌，几乎每个帮派都与他有些仇恨，就算没有仇恨的人，也想拿他的项上人头扬名立万。
裴桐沉默了片刻道：“你们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不管。”说完转过身往船舱中走去，他的身影在阳光下有些踉跄。
郑怀远做梦都没想到流光会放了他，她给了他一艘舢板，并一些药物食物等物，对他道：“你走吧。”
郑怀远望着流光道：“你为什么会放我？杀了我的话，还可以给你们五龙帮扬名。”
流光淡淡道：“我不需要靠你来扬名。”
郑怀远沉默了片刻后道：“你现在放了我，将来我可能还会来找你们，取你们的性命，何不趁着现在把我除掉？”
流光毫不在意：“你若能取了我们的项上人头，那也是你的本事。我在五龙帮等着你。”
郑怀远仰头望着她，霞光轻拢，落在她的身上，宛如霞帔一般，她的神情骄傲而自信，和他所见过的所有海寇都不相同。
郑怀远微微地抱了抱拳，拿起了船桨探入水中，感到头顶上有个人影晃动，他抬头一望却是裴桐。裴桐站在船头未置一词，只是扬手扔了一包东西下来。郑怀远接过东西打开一看，不由愣了，里面竟然是满满一包米糕。他抬起头要再看裴桐，却已然不见他的身影。
郑怀远抱着那包米糕，想起从前在锦衣卫的时光，那时候他是个青头小子，除了能吃苦，什么都不会，学武功也慢，锦衣卫里面的人都欺负他。
有次他笨手笨脚地练习燕子飞，却怎么都练不好，被路过的其他人嘲弄戏耍。他被架在架子的高处，不能上不能下，寒冬腊月，霜风罡劲，他抱着细细的架子冻得手指僵硬，却不敢放手，其他人都在下面起哄架秧子，逼得他不能松手下来。
就在这时候，裴桐路过了这里，见他挂在高架上，二话不说将那些人驱散了，他才得以从架子上下来。他冻得话都说不出完整的一句，低着头哆哆嗦嗦地挤出一句：“多谢……”之时，却已经不见裴桐的身影。
第二夜，恰好安排他和裴桐一起值夜，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讪讪地对他又道了声谢，裴桐却一脸茫然地望着他，“为何言谢？”
他结结巴巴地把昨天的事又说了一遍，裴桐沉默了片刻却突然对他道：“反着来。”
他不知裴桐的话意，呆呆地望着裴桐，裴桐耐着性子解释了一遍：“燕子飞和平日里练的武功相反，是反着来的，不要按照其他功夫来练习就可以。”
他听了裴桐的话如同醍醐灌顶，不明白的关窍一下都明白了，他喜不自禁，又向裴桐道谢。裴桐只是懒懒地望着窗外，他听到了裴桐的肚子里面发出的一声叫声。他毫不犹豫地从怀中掏出了母亲给他做的米糕捧到了裴桐面前。
裴桐颇觉意外，望着他道：“你不吃吗？”
他憨笑道：“我不饿，我来之前吃过了。”
裴桐拿过了那块米糕，三两下就吞了下去。他在一旁望着裴桐吃，只觉得口水都快滴下来了，他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肚子也发出了一声响，裴桐也听见了，拿着最后的一小块米糕神情尴尬地望着他。
他连忙打了个哈哈，对裴桐道：“我晚上吃多了，肚子可能有点不舒服，先去趟茅厕。”说完一溜烟跑走了。
那夜他饿了一夜肚子，却依然感觉很高兴，想不到这么多年，裴桐还记得。
流光想起什么似得，又交给郑怀远一个包裹，郑怀远见到后更为惊讶，那里面是一套衣服并鞋子，身量与他仿佛，流光若无其事地说道：“这是你的衣裳吧？当年你负伤，上了一艘贼船，后来脱了这身衣服，换了那船上的人的衣裳逃走了对吗？”
郑怀远更加惊讶：“你是如何得知的？”
流光笑了笑望向裴桐的方向，又对郑怀远道：“有些人不管他的身份位置如何改变，但是他本质永远不会改变，你认识的永远都是那个人。”
郑怀远心中一动，将衣服放在一旁，站起身对裴桐喊道：“我会查清楚真相的！”
裴桐的步伐未停，继续大步往前行，和从前那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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