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真满不在乎道，“恬不知耻？哼，依附于强者本来就是一种聪明的做法，更何况，难道不觉得我有这个资格吗？”
顾悔看着他搔首弄姿，十分不适，“我觉得你太高估了你自己。”
沈慕真道：“是她们不喜欢我这样的，还是你不喜欢？”
顾悔看了他一眼，沈慕真的脸上带着笑，可总觉得不怀好意，他说话喜欢带陷阱，每每不小心就会被他套住，琢磨了一阵道：“我不是她们，我不清楚。”
“那你呢？”沈慕真追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顾悔瞪着他道：“与你无关！”
沈慕真哈哈大笑，“我知道了。”一双桃花眼灼灼闪耀，“反正不喜欢现在这样的。”
顾悔以为他会说自己会改，没想到他接着道：“不过不要紧，我会让你喜欢现在这样的我，现在不喜欢，将来也会喜欢的。”
顾悔觉得自己想得太多，沈慕真这种人怎么可能改变？他就是个疯子。她甚至怀疑起沈慕真的话到底是真是假，玄武岛上真的有那样一群冒充流光打劫的人吗？
顾悔就是流光，那夜她和周牧云起争执之后，绝望地离开了五龙帮后，在海上漂泊了一天一夜，偶遇到胡川的船，本来不想上船，却听到他说去福州，便鬼使神差地上了船，莫名地有此际遇。
早知道会遇见沈慕真，她绝不会上那艘船。可是顾悔的话却始终在她心里不断响起，她从未想过会有这种事发生，竟然会有李鬼冒充她，而且是大批的李鬼来败坏她的名声，无论她将来还做不做五龙帮的帮主，这些李鬼都不允许存在。
沈慕真拉拉扯扯又和她废话了小半个时辰，流光实在受不了，对他道：“你刚才想演什么给我看？”
沈慕真一愣，流光将门打开，带着黑毛走了出来，做了个请的姿势，“请开始你的表演。”
沈慕真甩开长长的衣袖，妩媚地一笑：“你想看了？”
流光点点头，只要让他不再缠着自己废话管他做什么。沈慕真却一扭身道：“可我现在却不想演了。”
流光几欲吐血，她足足瞪了他好一阵子后道：“那好吧，我先回去了，别再来找我了。”
沈慕真却伸出了胳膊拉住了她的衣袖，冲她一笑：“生气了？都说女人容易生气，哎，果然如此。”他变戏法似的从怀中摸出一个纸包递给流光。
流光莫名其妙：“干什么？”
“当然是哄你啊。”沈慕真向看个白痴一样看她，一边打开纸包，纸包里面是一包糖，他捡了一颗递到她的口边。
流光如临大敌，急忙避开，沈慕真有几分好笑，“一颗糖而已，你干嘛那么害怕？”说着将糖送入了自己的口中。
流光觉得他实在难以用常情判断，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然而此人脸皮比城墙砖还厚，不论她怎么和他翻脸，他都有办法缠着她，这茫茫大海上，她也无处藏身，所幸距离玄武岛不远了，再忍他个五六日便好。
沈慕真气鼓鼓地将纸包里的糖吃了大半，也不见流光吱声，便将意兴阑珊地将糖收了，坐到一旁。
流光见他难得安静，心里松了一口气，要是他一直保持这样安静就好了。流光一口气还没吐完，沈慕真又站了起来，也不知他从哪里弄来根鱼竿，一会功夫就稳稳地坐在船边当起了姜太公。
流光正要走，却见沈慕真回首看了她一眼，她心里莫名一慌，索性不回屋子，径自往桅杆上攀爬。
桅杆上的风很大，吹得船帆啪啪作响，流光须得加倍小心才能保证自己不会摔下，然而没有沈慕真在旁聒噪，叫人心旷神怡。
流光深吸了一口气，咸咸的海风令她在瞬间忘却了一切，痛苦的，快乐的，连同那些责任和压力。这三年来，她的心里一直满满的，装着五龙帮，装着爹娘，装着所有人，却独独没有她自己。
三年来，她不敢懈怠一日，习武、读书，即便再累再苦她都没有放下，即便那日她和海寇们战斗她都没有解开绑在手腕上的沙袋。也多亏了那个沙袋，才让她的手没有受伤流血。
流光摸了摸手腕，沙袋依然绑在手腕上，她已经习惯了，偶尔解开反而会觉得不适。也许真的如同沈慕真所说，她一直背得东西太多太重了，偶尔想想她真的要当近海的霸主吗？
她才十六岁，她记得两个姐姐十六岁的时候还待字闺中，每日里在院子里面刺绣摘花，春日里花下抚琴，夏日里葡萄藤下乞巧，秋日里焚香画画，冬日里围炉下棋。日子过得惬意舒心，从不知生活艰难更不必忧愁明日是否有敌人进犯。
原先觉得她们的生活太过乏味，现在想来却弥足珍贵。早知道会有今日，倒不如乖乖做一只养在笼中的金丝雀，至少不会害死父亲。
不觉之间，眼底泛起泪光，那一夜的情形像被斧子深深凿进她的心里，不断地在眼前重现。她拼命地想忘记，却无法忘记。
她做了这辈子最无法原谅自己的事，双手染上了父亲的血，这是她的报应吗？
“原来这上面的风景这么好。”沈慕真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一旁，他抓着桅杆向四处张望，“难怪你喜欢在上面待着了。”
流光心里一惊，赶紧拭去眼角的泪痕，对他道：“你不是钓鱼吗？跑上来干什么？”
“钓鱼没意思，放个鱼饵就等着鱼自己上钩，真是无趣，还是丢个渔网下去来得爽利。”沈慕真道，“你在上面干什么？”
“看海。”流光随口答道。
“你这手上是什么？”沈慕真的眼尖，发现了流光手腕上的沙袋。
流光忙将沙袋遮住，“没什么。”
“不会是沙袋吧？”沈慕真吃惊道，“我听人说过，有人为了习武会在手脚上绑很重的沙袋，增加负重。不过这种法子特别苦，很少有人能坚持。你不会一直都用这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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