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心中纳闷之时，衣服却出现在她的手心，她顿时明白是沈慕真搞得鬼，咬牙骂道：“等我出来非杀了你不可。”
手中的衣服立即消失不见，她更加气愤：“你又干什么？”
沈慕真举着衣裳道：“你出来就要杀我，那还是不出来的好。”
流光缩回了手，正要穿上旧衣，沈慕真却又将衣裳送了过来，流光愣了愣道：“你不是怕我杀了你吗？”
“要是让你受了风寒，还不如你杀了我呢。”沈慕真笑道。
流光一愣，他的话半真半假，总是听上去既可疑又有几分认真。她拿过了衣裳，这是一身红色的水田衣，上面是宝蓝色蝴蝶纹绣织的半臂，看上去很少女，极符合她的年纪，可她从不穿这种颜色。
“这是何莲拿来的，说是她的旧衣裳，让你别嫌弃。”沈慕真在门外道。
流光本想放下衣裳，听到这话又重新拿起穿上。镜子里面映出一个娇俏可人的少女，让流光感到陌生，她久久驻足在镜前，好像失忆的人重新找回从前的记忆。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庞，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鸟儿清脆的鸣叫声传入耳畔，像极了童年时在家中院子里听到的鸟鸣声。
她闭上了眼睛，仿佛回到了家中，秋日的午后，她在院子里玩泥巴，她捏着一个个的小泥人放在小木船上，吹着泥哨，假装指挥他们杀敌。
娘亲端着新做的鱼丸汤和瓜果板栗等物一声接一声地唤她，“玉儿，来吃鱼丸了。”
她满身泥巴地跑向娘亲，娘亲的眉头皱得很紧，一边将东西放在院子里面的石桌上，一边叫人打水给她洗手换衣。
大姐和二姐跑前跑后地给她挑衣裳拿香膏，娘亲一边数落她，一边温柔地替她洗手，“弄得和泥猴一样，怎么都说不听！你看你这脸上身上，都是泥！哪有一点小姐的样子！”
二姐拿根细扦子替她挑去指缝里面的泥，一边笑道：“娘，你看三妹这手指像不像外面泥瓦匠？”
娘亲白了二姐一眼道：“胡说，玉儿哪会像泥瓦匠？只要弄干净就好了。”说着挑一点香膏揉开抹在她的脸上和手上。
她眼巴巴地望着石桌上的鱼丸不住地吞咽口水，等着手洗干净就踮起脚尖趴在石桌边缘，伸手要拿汤勺。娘亲却不肯，“把你的衣裳换了再吃！瞧你滚得这身泥，叫你爹爹瞧瞧！”
流光急得跳脚，眼见着二姐已经拿着调羹舀了一枚鱼丸在口边轻轻的吹，她飞快地脱去了衣裳，又被娘亲一阵数落：“谁让你脱中衣和里衣的？你这个丫头，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脱衣？真是一点不像话！”一边数落她一边又替她一件件穿好。
流光恼了，“不穿了！不穿了！”
娘亲故意拧眉骂道：“不穿衣还得了？你这话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死！”
流光瞧了瞧二姐，二姐一边吃鱼丸一边朝她挤眉弄眼，她气得厉害，就在这时面前忽然出现了一枚鱼丸。她抬头一看，却见二姐将吹凉的鱼丸送到她口边，“喏，先吃一个。”
那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鱼丸，娘亲和大姐帮她换上了粉嫩色的衣裙，她像一片娇艳粉嫩的花瓣绽放在自家后院里面。大姐给她剥板栗，二姐给她剥石榴。娘亲一边给她擦去嘴角的污渍一边对她们三人循循善诱，教导她们做一个好女子。
大姐和二姐认真聆听，唯有她闲不住，抬头看着石桌上面的花架，一只鸟站在花架上歪着头看她们。阳光透过花架上的绿叶，落在她的身上，她仰着头望见了绿叶后的蓝天，辽远而宽阔。
“玉儿，娘和你说话呢。”娘亲轻轻拍了她的小手，故作严肃对她道，“要你从明天起跟姐姐一起学弹琴。”
“娘亲，你看那只鸟。”流光举着小小的手指向那只鸟，娘亲亦抬着头看着鸟，鸟儿抖了抖身体发出一声鸣叫声，张开翅膀飞向了空中。
她从石凳上跳下来，追着鸟儿向前跑，娘亲和姐姐们一起喊她，一边追着她跑。她跑得飞快，一边跑一边看向那只鸟儿，鸟儿在湛蓝的天幕上飞过，翅膀上沾满阳光。她听到了风的呼啸，听到了翅膀扇动，朝着大海的方向飞去。
门外传来敲门声，惊醒了她的思绪，不消问必定又是沈慕真。她定了定心神，唤过也洗干净了的黑毛，一起走到了门外。
屋外的阳光正好，沈慕真站在屋檐下逗鸟，回头看她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惊异，抚掌笑道：“甚好。”他随手扔了一件东西给她，流光顺手接过，却见是一串用贝壳和石头穿起来的项圈，彩色的贝壳和五色细碎的石头串在一起看似粗糙，却又极耐看，“你做的？”
沈慕真颔首道：“刚才无事顺手串了这个还有这个。”他从身后拿出了一个柳枝编的花环，花环上面插满了各色花朵。
流光道：“这是个小花的吧？”
沈慕真摇头道：“不是，给你的。”
“我？”流光很诧异，“这分明是给孩子戴的。”
沈慕真捧着花环走到她面前，不由分说戴在她的头上，歪着头看了一阵道：“很适合。”
流光伸手摘去头上的花环，“我不是小孩子了。”
沈慕真道：“你在我心里就是个小孩子。”
流光的心里刮过一阵微风，她没有和他再争执，只是默默地走到池塘边朝水中一望，水中的倒影模糊又清晰，她戴上了花环，一阵鸟鸣声突兀地在头上响起，她抬头一看，一只雪白的鸟张开了翅膀朝着天际飞去。她没有追，只是站在池塘边望着鸟儿远去的影子渐渐消失不见。
小院里面只有两间房，小生子很识趣地跟何义虎到家中挤一挤。剩下的两间，他们两人一人一间。
小院里很安静，流光坐在院子里看着阳光树影一点点西斜，那是时间的印记。她听见鸟叫虫鸣，鱼跃出水面，还有风沙沙地吹过时，树叶唱歌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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