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瞪大了眼睛道：“岂有此理，还有这种官府？”
林若虚哂笑道：“若是沿海的官府也是这般，我们的日子倒好过了。”
应安安瞪了他一眼道：“我们也不去打劫！”
林若虚连连点头道：“倒也是……流光，我觉得我们不该自称自己是海寇了。”
流光一怔，“为何？”
“我们帮里根本不做海寇做的那些事，却顶着海寇的名声，又何必呢？”林若虚道。
流光心里一动，她也曾想过这件事，却又觉得不可开口，一旦改弦易辙，这其中的意味就深了，到时候她不想做也得做，“这件事以后再说吧，眼下里我想搞清楚那些水匪的情况。”
林若虚道：“此事容易，我去打探打探。”
流光点头道：“也好，劳烦你了。”
应安安道：“我们先去松鹤楼吧，那里人来客往的多，说不定也会有些消息。”
流光回头看了看韩家宅院，小门紧闭，深深叹了口气道，“也罢。”
松鹤楼是云锦城中最大的酒楼，后面兼做客栈，来往的客商都喜欢住在这里。
他们去的时候正是晚饭时分，酒楼内生意兴隆，桌子边围满了吃饭的人。他们捡了一张僻静的小桌，点了几样菜肴，留心听周围的人说话。
四周很嘈杂，南腔北调不绝于耳，有说起上游的油价米价油价的，也有说下游的糖价棉花价，互相讨教生意经。也有说起某地某位青楼里的女子，神色暧昧，又或者是与某地的女子有私情。还有些说着近来听到的奇闻异事，多是夸张吹牛，却个个说得活灵活现，还连连拍着胸脯做保，好像自己亲眼瞧见了一般。
没有关于水匪的消息，流光听得不耐烦，正想着要找个什么话头和别人询问此事时，就看到有个吃醉了酒的老水手脱下自己的衣裳，向身旁的人嚷嚷：“瞧见没？这刀疤就是那甘宝童砍的！”
旁边的人都笑了起来：“你就吹牛，甘宝童怎么没砍死你？”
老水手道：“甘宝童前几年就下了规矩，不杀人，只劫货。我那一船的货都给他们劫了，好多的米油呢！”
一旁的人笑得更欢，“你肯定是喝多了，把船翻了，才编了这个故事。甘宝童那么大的水匪，要你的米油做什么？”
老水手拍着桌子大声道：“你家不吃米不吃油啊？他是水匪怎么了？他也要吃啊！”
这时一名小二凑到老水手面前，陪着笑脸道：“莫九爷，店里有规矩，不让说水匪，您老多担待点。”
莫九爷看了一眼小二，慢吞吞将自己的衣裳重新穿上，醉醺醺地又喝了一碗酒，嘀咕道：“都是些胆小怕事的。”说着脚步蹒跚地往店外走。
裴桐暗自伸出脚轻轻一勾，莫九爷踉跄着往前摔，流光便趁机托住了他：“莫九爷慢着点。”
莫九爷浑身酒气，歪着脸用浑浊的眼睛打量流光，“你是谁？”
流光笑道：“一个路人，想请莫九爷喝一杯，莫九爷赏脸吗？”
莫九爷瞥了一眼桌子上面的酒菜，都是松鹤楼的拿手菜，他通常舍不得点，再一闻酒，也是好酒，吞下口水道：“好，九爷陪你们喝。”说着就坐了下来。
应安安忙叫小二上碗筷，小二见此情形深以为异，悄悄问应安安道：“你们为何要请这个老酒鬼喝酒？”
应安安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了？请不得吗？”
小二悄声道：“这老酒鬼每天除了吃酒吹牛什么都不做，你可别信他的话，上了他的当。”
应安安诧异地看着小二，“我们又没打算问他什么，你说这话干什么？”
小二忙道：“是小的多事了，请客官多多见谅。”
碗筷布下后，莫九爷迫不及待的喝了一盏酒，毫不客气地夹了一颗肉丸在口中大嚼，满足地吞咽下去后方才道：“你们为何要请我喝酒？”
流光笑道：“我们刚才不小心绊了九爷一跤，请九爷喝酒赔罪。”
莫九爷狡猾地笑道：“你们这种招数太常见了，就是想留九爷，想问九爷的话。九爷是个敞快人，你们有什么就问吧，九爷能告诉你们的，绝不藏着掖着。”
裴桐道：“莫九爷，你刚才说的甘宝童是什么人？”
莫九爷抹抹嘴又喝了一杯酒道：“你连甘宝童都不知道？他可是我们这条河上最有名的水匪了，上下水路都归他管，手下有一两百号人，还建了水寨。要想从这条河上平平安安的过，就得他点头。”
“原来如此，我听你说他不杀人？”裴桐又道。
莫九爷连吞了三口菜后才道，“原来也杀人，后来不杀了。”
“为什么？”应安安甚是好奇。
莫九爷眨了眨眼道：“杀了人事情就闹大了，到时候也不好收场，只要能劫到货，何必多此一举呢？”
“那甘宝童的水寨在哪里？”流光又问道。
莫九爷吃了一惊，手里的筷子落了下来，“你们这几个人胆子倒大，尽打听甘宝童的事做什么？你没听刚才人家的话吗？人人都怕他们，连名字都不让提。”
“莫九爷不是不怕吗？”流光笑了笑道，“你不是在甘宝童的手中活下来了吗？”
莫九爷一笑，露出了两排大黄牙，他颇有几分骄傲地说：“我是甘宝童手下唯一活下来的人。”
“九爷是如何做到的？”流光饶有兴致地问道。
莫九爷捡起筷子继续吃喝，一边吃一边眉飞色舞地向他们讲述了过往，当年他随着一艘货船一起往云锦城走，走到半道的时候，遇见了甘宝童带着的水匪拦住了去路。
“当时可是大白天，甘宝童光天化日之下也不遮脸，用三艘船把我们困住了。我们船主一看是甘宝童就害怕了，当即就跳了河，其他人也跟着跳了河，就剩我一个人。甘宝童上了船就问我，‘你为什么不跳？你不怕我吗？’”莫九爷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片刻，看了一眼众人的神情，见众人都聚精会神地听他说话才满意地眯了一口酒接着说道，“我就昂着头和他说，‘我怕死，也怕你！’甘宝童又问，‘那你为何不跳？’我说：‘我水性不好！’甘宝童当时哈哈大笑，挥刀砍在了我的胸口，对我说‘现在你还跳不跳？’我咬牙说，‘不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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