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平日里多等了一刻钟，才见芳姑姑扶着穆皇后姗姗来迟，面上是一如往常的温婉端庄，顾南英只一眼便瞧出了她脸上不知用了多少香粉才掩盖住的憔悴之色。
众人都是宫里的人精儿，哪能不清楚皇后是强撑着出来主持大局，以常贵妃神色最为自得。
“皇后娘娘身子不适的话，本宫可以带诸位妹妹去给太后娘娘请安。”常贵妃倨傲的姿态似乎带着众人请安不过是举手之劳。
“本宫确实头疼的厉害，不过这事还是不劳烦贵妃了。”穆皇后好不容易让常清茹失去了协理六宫之权，又如何会让她带领众嫔妃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常贵妃没搭话，连眉眼都透出些许不在意。
穆皇后也不同她计较，唤了杨婕妤上前说话，高位嫔妃又是一番赏赐，顾南英品级比她低，得了一串蜜蜡手串。
杨婕妤是杨大学士的嫡女，容貌清秀没什么独特之处，放在这百花齐放的后宫很是不打眼。毕竟后宫里的女人，哪个拿出去不是引得天下男人痴狂的角色，连比陛下年长五岁的刘妃都生得一副花容月貌，若不是还有个才女的盛名，顾南英都不知道孟泽是怎么看上眼的。
不过她此刻根本没功夫再去想这些与她毫无干系的无聊问题，那厢穆皇后已经同贤妃在谈论昨日墨韵堂宫女自尽一事。
事情并不顺利。墨韵堂因为常年无外人到访，宫女太监都有些松懈，宫内又是曲折环廊、植被茂密，到了夜里更是幽暗，若是有人闯入怕也是不易被发现。可偏偏众人都一口咬定晚膳后就不曾见过那个宫女，贤妃虽然严厉，却也不好在动用了重刑之后真的危及那些人的性命，如今只将他们一道关在刑役司，待请示了皇后再作决定。
往日里倒不必这般麻烦，若不是墨韵堂这地方特殊，被陛下看重的周充仪又是刚病愈，贤妃也是不会费这个心的。
“那些奴才就是太松散了，竟然敢在主子宫里做出此等晦气之事。”钱昭仪盯着右侧的周充仪快言快语道。
“还不是有些人自己管教奴才不利。”丽妃都懒得去瞧她。
“姐姐这么说也不妥当，充仪妹妹前些日子可是生着病，哪有精力管束奴才呢。妾倒是觉着，出了这么糟心的事未必是坏事，旁人还寻不到这么好的机会换了那些不听话的奴才呢。”珍妃柔柔地开口，话里话外似乎都在为周充仪着想，引得低眉顺眼的周充仪都抬起头去看她，奈何两人间隔着钱昭仪，自然是无法看清彼此的表情。
“周充仪这般镇定，倒显得我们瞎着急了？”旁人看不清，钱昭仪可是一直盯着她呢。
这次不是指桑骂槐了，而是直接对上了。
“妾是个没主意的，有姐姐们替妾想着就是了。”周充仪性子温顺，却也是坐了三年的主位，就算是做孟泽屋里大宫女那会儿，那气度也不是寻常的宫女能及得上的，此刻面对钱昭仪的挑衅也是不卑不亢。
顾南英却从中品出了旁的意味，只是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因为任务而有些多疑了，也不敢深究。倒不是她不想去观察，只是她今日的位置已经无法窥见周充仪的神情了。
出了这样的事情，昨日周充仪表现出来的淡然倒是出乎她的意外，毕竟是自己宫里死了个人，就算是奴才也不该完全不放在心上。或是恼火、或是害怕、或是别的什么，似乎什么都没有。就连此刻看似温顺谦卑得过分的话语，都没有表露出一丝不满或者委屈。
“自病好了，你倒是越发惫懒了。这事本宫自会替你周全好，至于你那些奴才...…”穆皇后听了一阵，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也就主动接上了话。
周充仪如何不知道她的意思，忙应道：“妾都听娘娘的安排。”
“如此就由贤妃全权处置吧，也不必顾忌些什么。正好宫里进了新人，风气也该清一清了，免得有些人自作聪明。”穆皇后眼中闪过一抹满意之色，点了点头看着众人话锋却是一转，“杨婕妤分在贤妃宫里，贤妃也要时常带在身侧教一教，让她早些适应宫里的规矩。至于乐婉仪......吕嫔虽然是太后身边出来的，到底位分低了，这般说来钟粹宫至今还没有主位，真是个糟心事。”
乐婉仪入宫前，钟粹宫只有吕嫔一人住在偏殿，虽然位置不算好，但也是东西六宫中唯一一个没有主位的宫殿了，多少人眼巴巴地看着呢。
顾南英也不知怎么说着又回到新人身上了，总觉得皇后是冲着周充仪去的。
果不其然，一直不曾开口的常贵妃懒懒得抬起头对上穆皇后的视线，嘴角一弯妩媚动人：“看皇后娘娘这话说的，周充仪可是陛下身边的老人，那规矩怕是比贤妃也差不离吧，太后娘娘当年也是夸赞过的。”
“哦，贵妃不说本宫倒是险些忘记了，这可是现成的好人选。”两人一唱一和，竟是将此事敲定了下来。
周充仪根本没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形，正欲张嘴婉拒，却被穆皇后凌厉的眼锋一扫将话咽了下去。
“陛下疼惜你和三皇子是好事，只是你总要拿出九嫔的样子来给刚入宫的新人瞧瞧。墨韵堂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修缮好的，你先搬过去，等修缮好了再搬回去。费不了多大事，也无需你亲自动手。”
穆皇后都这般说了，周充仪也不会不识好歹，起身行礼谢道：“是，妾谢娘娘抬爱。”
“如此便好，这次你尽管挑些可心的奴才去，尤其是三皇子那更要选的细致些，小孩子顽皮身边可得是尽心的奴才。”穆皇后敲打了一番，又给颗甜枣，见她一一应了神色也没有不满，这才收了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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