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子的声音并不大，但悦溪亭临着湖泊，极易产生回音，而偏偏这时候又没有旁的声响，倒是让刚拿起画笔的顾南英听得一清二楚。
而竖起耳朵听着亭子外动静的兰芝，眼中光芒越演越烈，激动地回头看向顾南英，正欲开口说什么，却发现小主也看向了自己，嘴角还噙着一抹笑意。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轻微碰触，然后相视一笑，她们知道，事情成了。
至于这个身子不适，自然是不方便对外说了。
要问后宫什么最快，那当然是传流言的速度。
这边小叶子已经得到消息了，那厢小泰子才刚刚回到含凉殿，而孟泽还对此一无所知。
“小泰子，你怎么又来了？”在茶水间稍作歇息的郭德正，见他端着托盘出现在含凉殿正殿门口，奇怪地凑上去问道，心中却有了不详的预感。
事情出乎意料，小泰子却是沉稳地摇了摇头，叩击了几下门，就听到屋内传来孟泽威严的声音。
“何事？”
“奴才小泰子，有要事禀告。＂小泰子恭敬地回答，却是只字不提宸妃一事。
“进来吧。”
听到屋里的天启帝并未为难，小泰子应了一声，又冲郭德正点了一下头，这才推开正殿的大门走了进去。
看到小泰子高举着托盘里摆放着的后宫众妃嫔的牌子，孟泽黑眸微凝，心中立马有了一丝猜测。
不等孟泽开口询问，小泰子先一步跪倒在御桌前请罪：“回禀陛下，宸妃娘娘月信来了，无法侍寝。请陛下再翻一次牌子。”
果然是无法侍寝。
不过... ...
“宸妃入宫前，敬事房连此事都没有调查过么！”
小泰子一怔，这些事早在选秀之初就已经登记在册，而他一早就查过了，确认了宸妃不曾来月信，这才敢将牌子摆上的。
只是这些陛下并不知情，他必须解释清楚：“灼华宫的薛姑姑说，宸妃娘娘的月信一惯是准的，这次许是出了什么岔子才提前了。”
孟泽自然是认识薛姑姑的，先帝还在的时候，向书瑶就时常入宫陪伴当时还是皇贵妃的太后，而这位薛姑姑就是跟在她身侧伺候的。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兜兜转转，如今竟然还一道入宫了。
至于向书瑶的月信是否不准，孟泽并不关心，他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岔子出现的时机真是巧妙极了。
“无妨，朕去瞧瞧她吧。”孟泽合上最后一本奏折，假意起身。
小泰子没想到孟泽竟然对新进宫的宸妃娘娘无一丝责怪之意，一般身为帝王听到这样的消息难免心有芥蒂，不责怪也就算了，如何还能愿意亲自去看看。毕竟女子来月信，一向被男子认为是污秽之事。由此可见，陛下对这位宸妃娘娘怕是不一般。
孟泽可不知道自己这一出让旁人误会了，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当回事的。
“陛下莫急，宸妃娘娘让奴才捎了话来。”听到陛下起身要离开，小泰子忙唤住他。
“哦？有何话她不当面同朕说？”孟泽本就是试探之举，如此一来，便理所应当地停下了步子，回过身紧盯着面前的人。
他已经料到向书瑶是拒绝了他前往灼华宫了。
只是自登基以来，后宫众人时常为了争宠背地里闹得不可开交，不说冷若冰霜的李修仪任他予取予夺，就连入了他心偶尔闹小脾气的顾南英也是在不着痕迹地讨好他，身为帝王的孟泽又何曾受到过这样的冷落待遇，就算不曾将向书瑶放在心上，也难免感到有些愤怒与烦躁。
小泰子的脑袋早已抵在地上，却还是能察觉到陛下冷冽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穿过托盘劈在他身上，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令他越发不敢轻举妄动，却还是不得不将薛姑姑转述的话传给陛下。
没错，他此次前去灼华宫，竟是连宸妃娘娘的面都不曾见上。只是在宫中多年，他早就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了，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不见得比郭德正差多少。
“娘娘说了，身为后妃，容貌不修，装饰不整，不足以见陛下，也不愿陛下为此沾染这污秽之气。”
这话孟泽听着甚是耳熟。
看来阿瑶是打算以色侍人了，真是令他意外。
只是“以容貌取悦于人，色衰则爱弛”的道理，聪慧如她竟然还会不明白么？
这一切向书瑶自然是不知道的，她痛恨此时突然而至的月信，不愿以憔悴的容貌与孟泽见面，不想幼时那些美好的印象，因为她的一时不察而彻底消散，所以才兵行险招，想借此博得孟泽的倾心。
而这招到底能否行得通，谁也说不准。
“呵，这古有李夫人，今儿朕这又有个宸妃，甚妙，甚妙。”孟泽冷冷地勾起唇角，似赞似叹，其中饱含的深意却令人不敢深究。
小泰子心中一凛，原以为陛下听了这话能感动于宸妃娘娘的一番苦心，而不怪罪她，没想到却是惹怒陛下了。
“那陛下是... ...起驾去灼华宫，还是再翻一次牌子？”这个时候他再不想开口，却也是不行的，谁让那一旁安静待着的小李子根本就没有打算出手帮他解除危机。
孟泽本就没有兴致见向书瑶，如今这般被人拒之门外，心高气傲如他如何肯再去灼华宫。
“莫非还想朕去求她？她不愿见朕，那便随了她的意。”只是这样一出，孟泽更加没了翻牌子的兴致，摆手让小泰子退了下去。
而小泰子看似沉稳，实则早就被吓的直冒冷汗，险些以为自己今日要交代在这里了。
好在陛下没有牵连他。
候在门外的郭德正听着屋内的响动，心中直骂向书瑶这个自以为聪明的蠢货，竟然还没侍寝就敢妄揣圣意。见小泰子安然无恙地退出正殿，他狂跳的心才渐渐安稳下来，却也不敢在陛下盛怒的时候进去伺候，只好招了小庄子去一旁说话了。
而孟泽虽然此前不愿去灼华宫，却也是留足了时辰好好陪陪这位多年未见的表妹的，谁知竟然来了这一出。
也不知道那月信提前是不是她自己安排的。
“随朕出去走走。”孟泽看着桌案上一堆摆放整齐的奏折，皱了皱眉，不耐烦地唤了小李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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