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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病狂

世人都有英雄梦,石劲却没有,他精研历史,知道所谓的英雄,从来都不是自己想当才当上的,都是时势逼出来的。没有英雄不需要踏过尸山血海,不需要经历生离死别,不需要遍尝酸甜苦辣,不需要面临惊涛骇浪。

他也不像大多数世人所感觉得那样,总觉得最好的风景在高处、远处,一路之上只顾着不断的跋涉,攀登,及到终点,才知道空活一场。石劲再世为人,他知道人生最大的幸福不在于权势有多高、金钱有多少,而是在于和亲人团聚在一起,过着安宁而平凡的生活。

石劲在击杀山神归来的这些天里面,每日带着霜儿和小白在林中采食,狩猎,捉锵鱼,嬉戏打闹,和黎伯一起吃饭,唠嗑,心中无比的快乐与满足。他总想,就这么一直过下去,简单而平凡的过下去。

可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在天地乾坤的大熔炉里,万物无时无刻不备受煎熬,长久的安宁还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

石劲平静祥和的生活很快便被打破,而且还是被他自己亲手打破的。

自诛杀山神半个月后的一天早晨,石劲带着霜儿和小白一起去抓锵鱼。

如今,他身手利索之极,跳入溪水中,两个来回便捉到一条又肥又大的锵鱼。锵鱼是淡水鱼,浑身覆盖着淡青色鳞片,肉有一股浓重的土腥味,且细刺极多,平常族人是不吃锵鱼的。

但此刻石劲捧着那鲜活的锵鱼,感受着它在手中有力的弹跳挣扎,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冲动,这么生鲜的肉如果活吃的话,估计会无比的美味。他不忍将鱼抛入鱼篓,紧紧盯着锵鱼,越看越抑制不住心中对锵鱼的渴望,索性抓起它,连鱼鳞都没来得及去掉,便放进嘴里撕咬了起来。

当腥膻而温暖的鱼血混合着鲜甜紧致的鱼肉流入喉中的那一刹那,石劲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舒服的炸了起来,他的心中似乎有个声音在呐喊,太好吃了,太好吃了。

石劲三下五除二便将手中的锵鱼吃了个干净。

一条鲜活的锵鱼吃完,他的身体被完全激发,心中对新鲜血肉的渴望越发的炽热起来。

石劲迫不及待地又抓起条锵鱼生吃了起来。

一旁的黎霜瞧见石劲生吃锵鱼,不禁大为惊异,连忙上来阻止。

石劲手中的生鱼被打掉,心中不可抑制的升起一股无名怒火,一巴掌将黎霜掴倒在地上。

黎霜不禁呆住了,长这么大,石劲还从未打过他一巴掌,如今竟然为了一条生鱼打了她。她爬起身,委屈的“呜呜”哭着向寨子跑去。

石劲前世也吃过生鱼片,知道生鱼片的鲜美,因此,他对于自己新冒出来的癖好,以及跟黎霜发生的矛盾,并未放在心上。

不过,在他生吃了锵鱼,生吃了锦鸡,生吃了土狼,甚至开始对族人的血肉也产生了渴望之时,他才觉察出事情的不同寻常。

石劲初时以为是小白的饮食偏好发生了改变,仔细观察后,他发现小白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瓜果菜蔬,才知道问题出在自己身上。

他意志坚定,既然意识到此举不妥,便尽力抑制住对血肉的渴望,开始强迫自己只吃素食。

可惜,除了生鲜血肉,其他的东西他一吃就吐。最后,实在没有法子,他索性什么都不吃,呆在树屋之中静坐不动。

黎霜无端被打,又不见石劲前来道歉,便愈发生气,一连两日都躲在寨子中不肯出来。

可这两日既不见石劲回寨送食材给她,也不见他回来跟阿答请安,再加上家中食材逐渐告罄,因此她心中存疑,准备出寨子来看看情况,并自己动手采摘一些食物。

黎霜刚出了寨子不久,就见小白突然出现,火急火燎地拉住她的衣襟,把她往树屋方向拽去。

她大感不解,跟着小白走去。当她走进树屋看到石劲的时候,不由得大吃一惊。只见石劲昏倒在地上,气若游丝。仅仅只有两天不见,石劲竟然变得双颊凹陷,面色苍白,身上原本丰满的皮肉全都干瘪下去,附在骨头之上,整个人就如同一颗枯树般毫无生气。

黎霜拼命的摇动石劲,想叫醒他,可无论她如何呼喊晃动,石劲依然紧咬牙关,昏迷不醒。无奈之下,她只好将石劲背在背上,向寨子走去。一路之上,她拼命的自责,要是不那么任性,早点出来看看情况,或许石劲就不会病的这么重。

黎霜将石劲背回家里,交给阿答。

但黎伯使出各种手段,也依然无法唤醒石劲。

黎霜正惶急间,却听黎伯说道:“恐怕能救劲儿的只有都护大人了。你在家看着,我此刻便去请都护大人。”

说完,黎伯便快速离开了。

黎霜焦急的坐在床边,等待黎伯的归来。

并不刺目的阳光洒在床头,将石劲的额头映的明晃晃的一片。

黎霜仔细一看,原来石劲的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因此,她拿了一快干净的布巾轻轻将他额头的汗一点一点擦去。

擦完汗水,她注视着石劲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庞,仔细看时,发现他脸上的血肉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干瘪收缩。

黎霜心痛不已,暗自垂泪不止。忽然,她想起两天前石劲生吃锵鱼的一幕,不由得灵机一动,或许锵鱼能唤醒他也说不定。

刚好,她的银鼠食量不大,还有吃剩的半条锵鱼尚在。

黎霜将残余的半条锵鱼清洗了一番,用刀削成薄片,剔了刺,慢慢掰开石劲的牙关将生鱼片塞了进去。

生鱼片刚刚入口,石劲的舌头便动了起来,也不见如何咀嚼,喉咙一动,便咽了进去。

见石劲有了反应,黎霜大喜,将生鱼片一片接着一片快速往他口中放去。

石劲闭着眼睛,来者不拒,很快,黎霜削鱼片的速度便赶不上他吞咽的速度。

等待食物而不得,石劲的喉头发出“荷呼……荷呼……”的声音。忽然,双眼依然紧闭的他,一双手竟然动了,直接抓住黎霜手上的鱼,胡乱的塞入嘴里,狼吞虎咽般吃了下去。

刚刚吃完剩余的锵鱼,石劲便双手祺张,凭空乱抓,想要再抓些吃的。

看着石劲形容枯槁,状如疯魔的样子,黎霜心生惧意,慢慢向后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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