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窦夫人的准备并不算太过充分，她既不了解我们，也不了解这个地方。看来她是为了这个仪式，从别的地方匆匆忙忙赶来的。这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若不是如此，我和西风绝不能逃出那个密室，秦琅和四娘也绝不能活着找到我们。
秦琅和四娘躲在西风身后，像是惴惴不安的小黄鸡急于寻求老母亲的庇护。眼见着重华教教众们涌进来，西风眼里并无惧色，他虽然有伤在身，但在这些三流货色手下自保并不成问题，只是脱身便颇为困难。“你们可以一起上。”西风淡淡地说道，“然后一起死。”
兵戈声四起，一袭白影在红魔群中乱舞。
我并不打算跳下祭坛去协助西风保护秦琅和四娘，反而更上前一步冲到了窦夫人身边。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我三岁就明白。窦夫人本人似乎并不会武功，三两下我就打下了她手中的匕首，将仇秋推向了一边。
“你们住手。如果不想她死掉的话。”我将她整个人扣在怀里制住，扇子已经逼上了她的咽喉，“你们最好束手就擒，看见那巨蛇的尸体了吗？那就是你们供奉的灵蛇，那就是你们不听话的下场。”台下重华教诸人见如此也住了手，纷纷向后退了几步虎视眈眈地看着包围圈中央的几个人。西风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们，但我知道，他已经有些疲惫了。
“你们不该来趟这趟浑水。”窦夫人说道，“你就算是杀了我，也会有源源不断的人来找你麻烦。”
“你是不该来招惹我们。”我道。
“黄泉剑本来就是重华教的圣物，仇秋本来就是重华教的圣女。我们取回自己的东西，何错之有？”窦夫人反问道。
“你为了强取豪夺而滥杀无辜，我不得不管。”我说道，“再着，重华教之人本就人人得而诛之。”
“我也是重华教的人。”仇秋突然开口道。
我一时语塞：“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是被逼的。”
窦夫人哈哈大笑翻了个白眼：“难道你以为我是心甘情愿的？当年若不是她，原本离开这个鬼地方的人应该是我！”
“没有人逼你害死庆州十几个女童。”我马上反驳道。
窦夫人冷冷一笑：“天下杀人的人还少吗？为何只针对我一个？小公子，你天真得很。”
我手中的扇子微微一收：“既然看见了听见了，就不能置之不理，这就是侠之道。”
“你杀了我吧。”窦夫人说道，“黄泉剑和碧落剑就在那口棺材里，拿上它们你们就可以杀出去。然后像老鼠一样在街头山林逃窜，永生永世见不得人。这是我给你的诅咒，你大可以试试它会不会灵验。”
“你要是一心求死我可以成全你。”我说道，“但是我不明白你到底在求什么，你到底想要仇秋做什么？”
“她要我死。”仇秋冷冷开口道，“就这么简单。为了重华教的一个传说，她想利用我来找到她的女儿。”
“我要你可怜我。重华教从来没有教会我们什么是怜悯，什么是牺牲。我以为你在外面这么多年已经学会这几样东西了。我渴望你可怜我，为了我心甘情愿跳下去。”窦夫人说道，“也许我当初就应该早点把你抓回来，把你培养成一个真正的圣女，让你相信跳下去就可以得到永恒的祝福，也许可以方便很多。”
此时我才感觉到窦夫人的脑子似乎有些不正常，说的话常常是如跳蚤一样蹦来蹦去让人摸不清。她的思维逻辑似乎与外人不太一样，而自己却并不觉得有异。也许重华教的人都是如此，他们使用着独有的语言，自然有独一无二的思维方式。所以仇秋能够跟得上她的思维，我却不能。
“她跳下去有什么用？”我说道，“你死了你照样见不到你女儿？”
“那至少我可以祈愿她平平安安。她一个小女孩活在这个世上，免不了要受恶狗的欺凌。她要漂漂亮亮有尊严地长大，不能像我一样。”
“你疯了。”我骂道。
“我同情你。一直。”仇秋开口道，“我愿意为你而死，却不是这种方式。我恨重华教，我恨透了它的一切。你本该是最恨它的人，却成为了它的一部分，是你用人血养活了它。”
“重华教不需要我。”窦夫人说道，她似乎已经忘却了我架在她脖子上的杀器，“它是活的，它会一直活下去。你以为我势单力薄吗？你怎么不想想，阿虎为什么能混进王家的队伍。庆州是解家的地方，这么多女童失踪他们为什么不闻不问。现在我输了，你们动手吧。我输在养出了一帮废物。但你们赢了又怎么样，那些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一瞬间我是真的想要杀了她，为了仇秋，为了客栈里枉死的老板娘，为了庆州无辜的女童和她们的亲人。我知道她此言不过是想挑唆我一气之下与王家解家结怨，但是我还是忍不住生气，气他们为虎作伥，气他们助纣为虐。但我看见了仇秋的眼神，冷漠而悲伤。
于是我想停手了。
“我不会杀你的。你也杀不了我。你最好放我们走。”我说道，“但是我不会放过你，朝廷的人就在附近，他们会追杀你到天涯海角，你最好赶快跑。”但是你永远跑不掉。窦夫人有句话说得很对，她犯下这些罪行，在世上已经没有容身之处了。严明正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铲除重华教的余孽。但是我没办法在仇秋面前杀掉她在世上唯一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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