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和发誓，他科二考不过是上天的旨意，是天要他远避马路。
他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在早高峰拥堵的高架上，遭遇了连环车祸。而他是唯一一个死者。
“为什么龟速移动的车流里，周逸林会死掉？”陆长和第十遍问雷蒙德，拉长了脸，“是不是你做了手脚？”
雷蒙德不答。
陆长和被雷蒙德稳妥地放进了人工脑，他心情烦躁，顺口问雷蒙德道：“任视帝怎么样了？隔壁的王老板呢？”
雷蒙德回：“王少昕放下了，而任崇学仍在等你回去。”它顿了顿：“可能是等你再到另一人身上吧。”虚拟位面和现实世界的时间刻度不同。了了几句话的时间，他们可能已经走过一生。
陆长和听得直想哭：“我这造得什么孽啊？我是不是骗人感情了？”
“……”
雷蒙德叮嘱他道：“好了，我把你寄放在人工脑里，这里很安全。而我现在要去考试了，宿主再见。”
陆长和脱离了周逸林的影响，享受起在人工脑内无所事事的闲暇和静谧。
过了一会儿，雷蒙德灰溜溜地回来了。陆长和想象着自己用并不存在的双眼睨着他，问：“考得怎么样？”
“自我意识50分，情感获得0分。”雷蒙德很诚实。
陆长和伸长了脖子、探出了头，实在困惑：“不是……小周对王老板这么情深义重、王老板这么疯，任视帝人又那么好，你都没看明白？”
雷蒙德深吸一口气，道：“我也有自尊。”它又说：“看上去宿主也不怎么冷静。”
陆长和噤声，缩回脖子当只鹌鹑了。
“你说你不想把自己搭进去，所以选择了攻略系统，但是你看看你现在，何苦呢？”雷蒙德谆谆告诫。
陆长和继续缩脖子，变成了一只乌龟：“再等一会儿，我就能把这些都忘了。”
雷蒙德提议：“要不要人工手段介入，清除掉这些记忆？”
“不！”陆长和言词激烈，“这是我的回忆，是独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那好吧。”雷蒙德无奈。
“只是，现在要麻烦宿主和我去下一个世界了。”雷蒙德边发送请求边问，“宿主有什么要求吗？”
陆长和总结经验教训，认真掰了手指：“任务对象得是帅哥，原主不要有情感经历。”他又思索一番，补上一句：“原主也不要太帅。”
“好的，现在开始确认积分。完成第一个主线任务，获得99积分；完成两个支线任务，分别获得1积分和5积分；发送两个投诉反馈，奖励4积分。一共获得109积分。”
“收到系统应答，已经找好了下一个寄宿体。请问宿主，是否需要使用99积分获取新角色的全部信息？”
“要。”上一回便是被周逸林记忆的不完整坑惨了，这次当然要买全。反正有钱，陆长和得意。
雷蒙德业务越发熟练，陆长和只觉一道白光闪过，他就从人工脑挪到了新主人的脑袋里。陆长和点开原主的记忆包开始查看。
空白。一片空白。陆长和很是迷茫，问：“怎么回事？不是购买了信息吗？”
雷蒙德也一头雾水：“这好像就是全部信息了。”
陆长和蹬腿，发现自己坨成一团、无腿可蹬。他朝四周张望，发现什么也看不见。他慌了。
“雷蒙德……我不会是被人关在行李箱里吧？”视觉共享以后，即便陆长和自身看不见，雷蒙德也可以用人类视角查看周边。
“不是。”雷蒙德立马否定，“比这更糟糕。”
陆长和昏了，想象不到比这更糟糕会是什么情况。
雷蒙德眼前是个塑料壁，在往外看一点是个塑料袋，袋上有字，但看不分明。它如实和陆长和说了。
陆长和白了脸，哆嗦着问：“原主不会是被人杀人灭口、扔在塑料箱里打算抛尸了吧？”
“……”雷蒙德说，“我觉得不像。”
陆长和的听力同样受损，只能依靠雷蒙德。他实在不安，朝雷蒙德道：“你可以把你的听觉和我共享吗？”他害怕地连打几个喷嚏，周身像混在水里兜了几个圈。他直觉自己再张口，肯定会哭出鼻涕泡来，只弱声道：“我好害怕……”
雷蒙德默然，但终归还是应下了：“痛感会比视觉共享的时候更强烈。”
雷蒙德从不说虚话，这是它的优点；但好像它从不知说话的度，不会夸大其词、也不能准确达意。它又高估了陆长和的承受能力。
他感觉自己软成了一滩水，双耳耳道像被锋利的刀刺入、搅弄，几乎洇出血来。他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雷蒙德叹了口气。人类和罗波安人的结合度愈深、收到的伤害愈大。它听说过的经历中，人类大都反感被罗波安人寄宿，更甚者会编造罪行促使寄宿的罗波安人被强制剥离、甚至判处极刑。估摸着是因为古代人类对罗波安人抱有好奇，才能与自己多加融合，到了视觉听觉共享的地步。
陆长和再次醒来的时候听见了塑料袋的窸窣声，像是一人提在手上、随着走路摇摆晃动摩擦所出；又听见了汲拉着拖鞋的拖地声、和抬脚时鞋触脚跟的“啪嗒”声。他听见的声音又杂又乱，细微又杂碎，微到远处一只麻雀的扇翅声、杂到路过的草丛内蚊虫的挪步声。
陆长和突然听见了人声，是个女孩：“卓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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