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栽着几颗梨树。
已经是梨花开败的时候了。
雪色的花朵显出了微微的淡黄,一阵微风拂过,大片的花瓣便随风而下,消散在泥土间。
苏茗站在梨树下,仰头而望,眼神却是一片空洞迷茫。
他终究还是错过了梨花的花期……
他就这样愣愣的看着,直到身后传来了丝竹锣鼓的声音,他才如梦初醒,提起水袖,走上台去。
他的胳膊依旧是不太灵便,但对付这些完全不懂昆曲的日本人来说,已经足够了。
今天唱的曲目,他曾经给孙子楚唱过。
那天,他还想过,等梨花盛开的时候再唱这幕,定是很有意味。
没想到,这个想法真的应验了。
却也可能是他的最后一场了。
故事里的杨玉环,故事外的戏子,命运又有何不同呢?
眉目婉转,一颦一笑,皆是风流。
秋山冈的眼神变了。
他转过头去,对着身旁的下属吩咐道:
“今天晚上,我希望我能在我的房间,看到这位美人。”
……
夜幕降临。
今夜的上海,注定不会很安宁。
但是却又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深处的风起云涌丝毫不会影响到这片土地表面的浮华。舞厅的灯火依旧彻夜通明的亮着,烟花之地的小姐娇媚的靠在客人的身上,街上喝醉的人或哭或笑。
苏茗坐在秋山冈的房间里,默默地看着镜中的倒影。
手中,一枚精巧的银制匕首滑出,又被他很快的收回去。
门口响起了走路声。
是秋山冈进来了。
他似乎喝了点酒,面颊陀红,兴致高昂,摇摇晃晃的向苏茗走过来。
苏茗主动迎了上去,不动声色的插上门阀,转身扶住了秋山冈的胳膊。
秋山冈直接摸上了他的手,不断地揩油。苏茗也不生气,只是浅浅一笑,扶着他走到了床边。
“不错……中国的美人,果然很是温柔……”
秋山冈伸手就要来扒苏茗的衣服,被他略一侧身躲开。
“您可别着急啊……”
苏茗又是低笑一声,直把对方看得呆了。
他似是不经意的向门口看了一眼,门口的两个仆从已经退下了。
很好。
苏茗伸手,作势去解秋山冈的衣服。
秋山冈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危险的临近,任凭那双纤细修长的手向自己伸过来。
他余光一瞟,看到一抹银光闪过。
略微的醉意让他没有立刻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等他终于意识到危险,却已经晚了。
苏茗把匕首抵在他的脖颈间,低喝一声:“别动!”
“君慕白在哪里?”
秋山冈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意。
“我不知道。”
苏茗把匕首往前递了几分,得到的却还是这个答案。
“那真是很遗憾了。同样的问题我不想问三遍。”
苏茗轻笑一声,手中突然用力,一道血光飙出,溅在了房间里的屏风上,像极了盛开的红梅。
秋山冈的身体倒在了床上,眼睛却还大睁着,看着这一生中最后的看到的画面。
苏茗后退几步,手中的匕首掉在了地毯上,只发出了沉闷的一声。
几滴飞溅的鲜血落在了他的脸上,像是血色的蝴蝶,翩然欲飞。那张清秀出尘的面容刹那间被拉到凡尘,妖气横生,艳丽无双。
他转过身,走到了房间里的唯一一扇窗前。
上海还是如此繁华,灯火通明,宁静而喧嚣。
在这上海特有的氛围里,他看到了一些黑色的影子,在楼下的阴影中匆匆穿过。
他们来了。
他在窗边侧起耳朵,仔细聆听。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破了夜晚的宁静,几声枪声响起,接着就是刺耳的尖叫。
还有几串脚步声向着楼上的方向跑来。
苏茗看了看这个房间的高度。
三楼。
算了,果然还是没有勇气从三楼跳下去啊……
门外响起了拍门的声音。
一个仆人在门外一边拍门,一边用日语大喊:“主人,出事了!不明人士闯进了商会,您快出来,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请随我们撤退!”
当然,一具尸体是不会回答他的。
门外的人感觉到不对,开始用身体撞门。轻薄的木门承受不了多大的压力,被撞了几下栓子就坏了。
“砰——”
一声巨响,门开了。
满地的鲜血和窗边立着的人影已经说明了这里发生了什么。没有任何犹豫的,那个仆人开了枪。
鲜血在后心处迸开,像是纷纷洒落的花瓣,染红了青色的衣裳。
剧痛传来,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开。
苏茗踉跄几步,靠住墙,却无力支撑,慢慢的滑下,留下一道猩红的血痕。
他倒在了地上,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
一片枯萎的梨花瓣从窗前的花瓶中飘落,落在了半阖的眼前。
门口的人转身想要逃走,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那人转头去看,对上了一个黑洞洞的枪口。
在恍惚间,苏茗又听到几声枪响,却不是对着他的。
似乎有一个人冲了进来,跪在他的面前,对着满目的鲜血,不敢伸手触碰。
孙子楚的声音响起,“苏茗……”
“孙子楚……”
苏茗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他费力的睁开眼睛,瞳孔却几近涣散。他像是在看着面前的人,又像是在看着空洞的虚无。
“你好像很难过呢……”
孙子楚攥紧了拳头,似是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只能都堵在了喉咙里。
“是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没关系的。”
苏茗笑了笑,咳出一些血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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