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霎时僵住,与我的视线接触一瞬便低头垂眸,大有一直不愿回应的架势。看他这幅姿态,本仙君心里又泛起了不知道什么滋味的水花。
周边又静默了半晌。
“所以...到底有何不可?”我半俯身子,仔细寻到他飘忽不定的黝黑瞳仁,定定瞅了片刻。
仍无应答。
我又绕着他转了几圈,见毫无反应,本仙君又当真没什么理由逼他做事,便开口道,“罢了,你若是不想见我,我走远了便是,不必因我费心。”
说完便准备溜,这一溜可能还端着延续以往一千年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我本估摸着这该是四海八荒我们二人最后一次见面,未成想,身上这衣袍一角被肖晏紧紧拽住。
我猛然回头,瞥见了他通红的眼眶。
于是我当机立断,只反手牵了他的袖口,“一起走吧。”
说罢便拖着他踩上祥云,直直飘向本仙君的府邸。
当真又是一路无话,但我看肖晏强忍发湿的眼眶,亦步亦趋地跟着的小可怜模样。
我也只能悠悠叹了口气,委婉道,“你又何必避我如蛇蝎?......当年的事我是有些许怨恨。”
“但如今旧事便是旧事,重提何用?”
话音未落肖晏猛然抬头可怜巴巴地瞄了我一眼,想说些什么。
我见他憋得厉害,又不发一语,便拍了拍他的背来顺气,又用了些法术调息。
这下不知戳到了什么痛处,肖晏俊俏苍白的脸在半个面具的遮掩下更显憔悴,声音又哽咽了:“仙上,对不起......”
“是我狂妄自大,狼子野心......”这厢絮絮叨叨恨不得把千年来的悔恨全部诉之衷肠,看起来当真是情深意切。
我盯了半晌,忽地有些莫名的感触:“罢了,我已不怨你。”
“肖晏,如今你可还愿重塑经脉——虽不能飞升上界,但也能重回巅峰,不必颠沛。”踌躇了半晌,才迟疑地问出了口。
这下不用说,又是一片沉默。他惶恐不安,两手发白,紧紧扣在一起,嘴唇竟然也开始发颤,“仙上...为何?”
我本人都并不知晓到底为何,他又何从猜测原因?我便只好笑笑安慰:“这府邸近千年未有热闹的时候,你便在这儿住下,也不必觉得拘束,权当帮我侍弄侍弄那些疯长的花草,添些生气就好。”
他应当明了我的好意,好不容易憋回去的喘息又开始急促,一面用那只漂亮白净又劲瘦的手掩住面容极力抑制情绪,一面沙哑出声:“多...多谢仙上。”
我无言,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让他好生修养,便忙忙走了。
如此,龙族肖晏便在本仙君府邸住下,说起这仙脉重塑,说不难也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只要把那奇珍异草集齐便成功了大半。只不过其中一株奇草比较难寻,本仙君一路走南访北,玩玩乐乐寻过去,才在天尽头一个漂亮山崖边找到那只独苗。
旁边还有一只未成年的守护兽,四只不长不短,通体雪白,长得十分娇俏,像人间一种雪狐。我对着这株小苗苗和它旁边的小白狐犯起了难,只好乖乖跟它商量,可惜......商量不来只好来硬的,本仙君只好对不住它,用法术变幻了布条紧紧捂住它的眼睛,拔起仙草便要溜。
虽说我这是自欺欺人的法子,但对大多数固执又想偷着玩的守护兽,这是几个最好的法子之一。本仙君本以为这只小白狐也没什么不同,未成想它明面装作未看到我拿走这株仙草,暗地里早就打定主意跟着本仙君我的脚后跟,甩都甩不掉。
其实我见这可爱可怜的小模样便动了心思带回府邸慢慢养,等到下一株仙草发了苗再把它送回去,于是耳观鼻鼻观心,就当身边没有这只小狐狸,由着它远远缀在本仙君身后。
回来路上又有无数果子花草可供采摘,我看着有趣便都收入乾坤袋子,时不时还尝尝味道。这只小狐狸倒是嘴馋,等不及跟在后面偷着吃,直接跑在我面前撒欢打滚翻肚皮,做足了撒娇耍赖的姿势。本仙君觉着好笑本不想理,但又实在难以抵御那泛着白毛的柔软肚皮,随意撸了几下,便打开袋子由着它随便吃。
这下我算是彻底把这只小仙狐划在自己麾下,有着它在旁作伴这巡山选药之旅倒是过得飞快,未有一月本仙君便回了府邸。
我这边前脚踏进去,堪堪看到院子里的仙树又漂亮又茁壮的风姿,那边便传来了一声殷切的呼唤。
“丹喻仙上可算回来了......”我扭头便能瞥见远远那边踩在祥云上的红衣身影——水雨之神舟临。
“这一个月,我可是隔三差五往这边来,想着你什么时候能回来。差点以为你为了躲我又跑到人间逍遥去了。”舟临驱着那片亮白色的祥云忽悠悠地靠了近些,在前门站定。
我这才想起当时跟舟临所说的多来我这丹云阁转转。
未成想本仙君根本忘了这一茬,把肖晏安顿好直接丢下府邸遍寻仙药去了。
此事着实是我不对,我忙忙迎他进来,由着他平时风情万种如今又嗔又怒的桃花眼瞪着,一边道歉一边赔笑,“舟临何出此言,我最近正天南海北地找东西,忘了知会,是我的不是,还望神君海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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