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勾涵养极好，生平也听过太多人咒骂他，便不放在心上，倒是见韩延章这等义正辞严，觉得很有意思，道：“我没说什么藏污纳垢，伤天害理的事情出来，怎么你却知道了，倒是说来听一听，咱们教中这占童子青鸾，怎样的装神弄鬼，伤天害理。”
韩延章顿时偏过头去，便当做没有听见。
墨勾道：“韩延章，你若现在答应我一件事，我便不在这里讲那青鸾的往事。”
韩延章兀自不言，心中闪过无数对策权衡，咬牙不令自己失态。
墨勾道：“你答应我，待得出去之后，跟我走如何？反正你也不由自主，其他的事，自然少一些人知道，就好一些。”
这个其他，令韩延宗都听出了端倪，急抓着韩延章手腕，狠狠摇头，双眼望着韩延章，眼神坚定，仿佛意思是自己无论如何不会放手。
韩延章道：‘答不答应，前辈都打算掳人对不对？”
墨勾道：“你吃了红药，自然也没办法不走。何况我还要一个为靠山王妃送药的帮手。”
高凌寒心想：“这恶人看似随性古怪，然而心思缜密冷静，绝不能容他活太久了。”
韩延章道：“既然前辈看得起延章，延章愿为驱驰。”
墨勾见他如此干脆，倒是更加欣赏了，他知道青鸾没有变。
韩延宗反握哥哥的手掌，发现他手心都是冷汗，延宗低声道：“哥，你别听他的，这种妖人的话，我一句也不信，你也别信。”
韩延章只是望着延宗，似乎神思不属，想起了往事，而后是万事不萦心的微笑：“是……”
延宗却怕那墨勾再说什么怪话，忽而道：“哥哥，咱们不听闲人讲话，且听我小时候怎么在山里打猎，在水田里抓稻花鱼，还有啊，抓麻雀怎么抓你可知道？”
延章温柔望着弟弟，笑道：“嗯，我听着。”
延宗便说起自己小时候如何学枪，如何跟着爹爹上山种树，下山干农活儿的事，虽然是个世家子弟，然而韩家祖训务农不做官，延宗一边读族中公塾，一边还要下地，是以从小便跟农人家的孩子一样野，上树掏鸟下河捉龟，调皮捣蛋，更是村中孩子王，从小路见不平，都要伸着沾泥的赤脚踩平才心安。延宗说起自己八岁那年，头几天读书，就管了一桩不平事，他见他们课堂之外，有个孩子总来听壁角，夫子不收他进来，还叱喝驱赶，韩延宗大为奇怪，问是不是没交束脩？夫子支支吾吾。
“于是我就跑出去，拉住那个小小子，问他想不想读书，想读就一块来，就算家贫失学，又不姓韩，这束脩我家还是出得起。你猜他怎么说？”
延章道：“怎么说？”
“他说：我不想害你。”韩延宗挠挠头，道：“那小孩儿可怜兮兮的，头发披散，脸上很脏，每次他来听课，总是很害怕的样子，我跟夫子争了半天，回去跟娘说，后来……后来夫子好像也不敢不让他进来，只是我若不跟他同进出，他就要挨几下村里愚夫愚妇和蠢孩子的牛粪石块，烂菜叶，他不哭不反抗，弄脏了也不擦，倒是哪怕被这么欺负，也肯来学堂……村里人都说他妨人，你懂什么叫妨人哦，要我说都是扯淡，我跟阿土一起玩了整一年，除了自己调皮蹭了点儿油皮，安然无恙。”韩延宗坦然说完，忽而摸了摸额角，然后终究摇了摇头：“倒是他自己太相信这些鬼话，怕这个怕那个，还不爱开口，其实我都不知道他名字，就知道叫阿土，也不知他家在哪个村……不知道后来他怎样了。”
韩延章问：“你不知他怎样了吗？”
韩延宗摸了摸额头道：“我生病，整个春天都没去读书，后来等我病好了，就没见过他，我那时好多事都记不起来，我娘说我发高烧，脑子糊涂了。是以我总被哥哥笑话，说都因为那次，所以现在太笨。”
韩延章道：“你一点都不笨，聪明的很。”
两人这般窃窃细语，要说兄弟情深，更似柔情蜜意，高凌寒都觉得看不下去了。墨勾却有兴致地听着，仿佛就靠这个打发无聊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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