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回去？”天香愣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现在雨意正浓。虽然吴州比京城暖和不少，但现在她二人衣衫尽湿。被打湿的衣服贴附在身上，经风一吹，还是让人觉得有几分寒意。天香突然想起那日马上所见，一个激灵，视线就快速划向东方民扶在自己腰间的手。‘这双自己见过无数次的，本就瘦削的手，现下已呈惨白之色。‘天香觉得自己的心被人骤然攥紧，紧接着便是跳得飞快，隆隆隆地让她再顾不得其它东西。她心中突然就开始后悔，自己怎得就在这下雨天跑到了外处，以这人的脾气，不管自己是因何而走，他都不可能不追出来。天香想着，心中自责更甚，掺杂着本就因为种种原因而已将满溢的愧疚，教她不自觉就泪意上涌。天香吸了吸鼻子，她强行收拾好自己的面部表情，才终于抬头去仔细端详东方民的脸。‘果然是比记忆中更苍白了几分。‘天香抿着嘴，她压下快要抑制不住的嚎啕大哭的欲望，点了点头。说好。
东方民不知天香心中百转千回，她看天香同意，面上不自觉就露出笑来。天香看在眼里，心中便更加深了几分愧疚。她把左脚点在地上，小心维持住平衡，等确保自己已经站稳，能让眼前人少些担忧，才道，“那我们便回去吧。”
东方民说好。她小心放开扶在天香腰间的手，看对方确实站稳，心中稍是放松。她走两步到天香身前，背对她半蹲了身子，道，“上来。”
天香喉头一梗，她心中感动，但更多的，还是对东方民现下情况的担忧。没有过多犹豫的，天香摇头拒绝，“我自己能走。”
“听话。”东方民亦是没有放弃，她仍是维持着先前的姿势，轻声劝到，“我担心你的情况，只是外面不太方便，等回去，我给你看看。”
‘这个呆子。’天香知道现在不是闹脾气的时候，就算自己直接与他说，自己是因为担心他的身子才不肯让他背，他也一定会坚持到最后。天香轻轻叹出口气，嘴角却是不自觉上翘。她小心地伏上东方民的背，甫一接触，原本就湿透的衣服更是往身上粘了几分，让她不是很舒服。现在却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天香只稍稍动了动身子，让自己与他更贴附了些，又把两条胳膊交叠在他胸前抱好，轻声说了一句，“我好了。”
“好。”东方民轻声应了一句。他腰上使力，足上一蹬，虽是踉跄了一下，但还是稳当地站起身来。
“怎么了？”感觉到东方民的踉跄，天香忙不迭询问。听到对方一声‘没事’，天香稍稍放了放心。但先前因为他踉跄而带来的某处冲撞，却让她有些不自在的感觉。天香咽了口口水，她不敢乱动，并且是努力将整个身子贴在东方民背上，希望借此来减轻东方民的负累。可与此同时，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上，在两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让彼此的接触变得更加清晰。天香只觉得，虽然他努力放轻了步子，可每一步带来的震动或者摇摆，总是难以避免地让自己与他有些摩擦。天香努力压下这因为摩擦而带来的悸动，眼睛紧盯着东方民的后脑，找着话茬，“我刚刚在松鹤楼，又看到一个和冯素贞很像的人，比你还像。”
东方民嗯了一声。虽然有软甲相隔，她的感觉没有天香那般清晰，但练武之人感官本就敏锐，自己又怎会感受不到。这一路走来，两人之间冲撞摩擦不断，某两处的压迫更是比别处更重。东方民屏息凝神，将注意力全部放在脚下路上，努力忽视自己心中感受，“那是二皇妹，你和她说话了？”
“嗯。”天香应了一声，她本是没有往那处想，但是现在经东方民提醒，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她与东方民，好像也长得十分相像，“这么说，她和你长得也是像极了。只是你和她气质迥异，我一时间都没有往那处想。”
东方民点了点头，回，“她确实是更像冯素贞一些。”
“你认识冯素贞？”天香顺口接，等话出口，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人籍贯妙州，冯素贞是妙州知府的女儿，而且，他一开始，也是姓冯的。虽然他以前极力否认自己认识冯素贞，可现在想来，既然这么相似的两个人都是父皇的孩子，那冯素贞她。’天香被自己的猜测骇了一跳，她又想起那日在吴王府，梅竹说过的话，‘梅竹曾说，她与东方民一同长大。而梅竹是冯素贞的贴身丫鬟，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冯府。所以东方民与冯素贞，自然也是一起长大。’天香觉得自己的心怦怦直跳，她搅了搅交握在一起的手指，等东方民的回答。
“殿下。”猝不及防的，从街角拐出两个人来。他们冲东方民行礼，其中一人更是忙不迭地替他二人打伞。
天香探了探头。才发现她们已经走到松鹤楼外的衣裳街。既然有外人在场，天香不再说话，只是将脑袋磕在东方民肩头。
东方民感到肩头一沉，就明白了天香的意思，他暗自感激天香的通情达理。开口吩咐，“你二人，去松鹤楼开两间上房，把热水准备好。再喊个人，去西头的慕仁斋买些红花油来。”
“一间就可以了。天字一号，是我的。”天香插话。站在左边的人本已要走，听到天香的话，又不知天香的身份，只是看她与东方民亲近，就脚步暂停，回头看东方民。
“那就把热水送去天字一号，要快。”东方民点头，他看右边的人不走，本要催促，只是想着自己与天香都不方便打伞，便把话头咽了下去，任由他跟在自己身边往松鹤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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