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合上门后，东方民并没有在门前停留太久。她将后脑磕在门上，深呼吸将气息凝于丹田，才凝神贯注，数着脚下的步子。‘一，二，三…’东方民觉得自己每走一步，体内气息散佚的冲动就更多一分。到后头，更是只靠着一股意念挪动脚步。可惜强撑的努力并没有坚持太久，才走过一半，她终于是支撑不住，呼得将堵在体内的气都吐了出来。同时，前面逞强的后果也席卷而来，东方民只觉得双腿一软，整个人竟是不可控制地要往前倒去。幸好走道不宽，她强行扭了下身子，五指紧扣栏杆，才勉强让自己靠着栏杆站稳。这下自己是真的走不动了，东方民觉得自己脑中嗡嗡直响，虽然维持了神识不散，但现在能思考的，也只剩下庆幸，‘幸好，幸好这里离香儿房间足够远，她应该是听不到声响。’东方民苦笑一声，任由自己靠着栏杆大口喘息。
守在走廊另一半的人看到东方民一个踉跄，便靠着栏杆不动，赶忙地跑上去扶他，“王爷？”
“无碍。”东方民由他扶着自己。他现在脚下虚浮，便干脆将自己的体重往那侍卫身上压，“扶我回房。小点声，莫要惊扰几位公主。”
那人自然是不敢怠慢，他扶着东方民小步往前挪。一边惊讶着吴王身子竟然如此轻薄，一边低声询问，“可要小的替您去请个大夫？”
“不用。”东方民小口吐纳平稳了呼吸，才开口，只是声音低沉沙哑，“待我进屋以后，去后厨煮一锅姜汤，给长公主送去，她淋了雨，受不得寒。”
那人应下。说话间，两人已到门前。侍卫替东方民打开门，扶她进去坐下，又问了一句可要请个大夫来瞧。东方民微微摇头，说一句不必，又叮嘱了一句莫要声张，才让那人出去。
等屋内只剩自己，东方民起身，她先挪去门后落了门闩，确保无人可以闯入后，拿着中衣转去角落里的木桶前。桶上热气氤氲，是才滚开不久的热水。东方民伸手探了探，确定水温正常后。她将中衣搭在衣架上，开始着手脱衣。
外袍与中衣早已被雨水浸透，东方民稍一用力，两件衣服便咚的一声掉在地上。东方民只觉得周身一轻，彻骨的寒意也消散了些。她长舒口气，伸手将贴身的软甲除了，进桶，将自己整个人没入水内。暖意源源不断地从热水中传来，东方民泡了一会，等四肢百骸都暖和了起来，才终于放松了身子，闭眼小憩。‘从与遂安一同冒雨回来算起，自己已在寒风密雨中待了一个时辰。若只是冒雨或者天气寒冷倒还好，今日湿衣裹在身上，经风一吹，身体感到的温度便比正常更低了不少。本来以自己的武功，想要全身而退也是不难。可惜自己先是带遂安，又是背天香，将原来全部用来维持身体的功力损耗了大半。刚才在天香房内，自己已是力竭的强弩之末，可自己为了不让天香担心，愣是强行激发潜能，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若不是意志坚定，怕是根本撑不到离她房门那么远。幸好。’东方民暗自安慰，‘幸好她没有开门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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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舒适，可东方民并没有耽搁太久。一发现身子知觉恢复如常，她便起了身，简单收拾后，出门往天香那边去。此时距她从天香那边出来，也不过一盏茶的光景。
天香一直坐在原地。虽然先前的意外让她一时忘却心中纠结，但现在房中仅她一人，四下安静时，好不容易才暂时压下的痛苦心情，便又席卷而来。天香忍不住呜咽一声，又忙不迭地伸手捂住自己口鼻，唯恐被人听到自己的哭泣。窗外风雨不歇，她可以躲在屋内避雨。可心中风雨不歇，又如何才能找到可以用来躲雨的片瓦。
敲门的声音只不轻不重的三声，但传在天香耳中，却响亮如惊雷。天香周身一抖，忙不迭地用手背揩去脸上的泪痕，又咽了两口口水润喉，才出声问，“谁在外头？”
“天香，是我。”东方民站在门外。她到时，恰好听到屋内好似有哭声，便侧着身子，将左耳贴在门上仔细听屋内动静。
天香并没有料到东方民会回来地如此迅速，一想到自己穿着湿衣坐在此处良久，定是要被他说教，便忙不迭地要站起身来。只是她心中着急，忘了该右脚先落地站稳，急冲冲地就想从更靠近门一侧的左边过去。左脚猛然落地时，一股钻心痛楚席卷而来，让她忍不住啊呀一声，整个人便从凳子上滚了下去。
东方民听到屋子里传来天香一声惊呼，紧接着就是重物落地的声音，更是担忧。她忍不住地连声拍门，口中询问，“天香？你怎么了？”
落地带来的晕眩让天香一瞬间说不出话来，着地的左股及肩胛更是钝疼不已。她听到东方民在外头询问，张口欲答，却不小心牵动伤口，让本来要出门的话硬生生变成了一声拉长的“嘶——”。
东方民得不到回答，又听到屋内天香吃痛的声响，再顾不得三纲五常，使劲用手去推门，“天香，我进来了”。先前她出门时，天香并没有过来落门闩，所以东方民仅轻轻一推，这门便被她推开。东方民三两步绕过屏风，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天香。
天香亦是瞧到了东方民，她看着他在见到自己时瞬间皱起的眉头，便知道这人定是生气了。为防他出声教育，天香赶忙瘪了瘪嘴，做出委屈的样子，“疼。”
东方民眉头一跳，但看着天香这模样，她也不舍得再多说什么，只好弯下腰去扶天香，“怎么这么不小心。”
“还不是被你吓的。” 天香嗔了一句。她看东方民右臂揽在她背后，左臂正往她膝弯探，应该是要将她抱起来，忙出声阻止，“别，我身上湿，会把你的衣裳也弄湿的，你扶我起来就好。”
“没事。”言语间，东方民已将天香抱起。她看眼桌前的凳子，犹豫了下，转身将天香放去床上，“这个凳子太小了，难怪你坐不住。”
‘哪里就是凳子的错了。’天香心中叹息，她知道东方民是怕自己难堪，故而随口给自己找个理由。只是还没等消化完他的善意，天香便看到东方民直起腰来似要离去，忍不住张口，“你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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