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零六、
疾行一日夜，天香到胜业坊时，恰近午时。她在路口下马，将散发衣襟整理妥帖后，才牵马走近吴王府。
王府前景致一如往日，天香沿路走至府门前，见门关了一扇，心里讶然。幸好门卒仍在，他见天香牵马过来，忙是上前，给天香打了个揖，问到，“长公主可是有事？”
天香把缰绳交到门卒手里。她见那门卒不似往日热络，又加上府门半关，便不如寻常般直接进府，而是在门卒身前停了，问他，“王府出了什么事吗？”
门卒点头，道，“今日夫人临盆，王长史让小的们把府门关了。长公主来得巧，宫里的容公公刚走一会，小的正要关门，您就来了。”
门卒开口便是晴天霹雳。天香觉得自己心头的热血在刹那间凝滞成冰，她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在原地愣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王妃她不是怀胎才七个多月，怎么突然就生了？”
门卒受惊般震了下，他左右张望，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处，才压低了声音回答，“长公主您身份尊贵，小的不敢欺瞒您。现在这府里头都要乱成一锅粥了，所以您今天要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还是改日再来吧。不然要是被长史大人知道小的跟您在说这些，怕是明日就要把小的赶出府去了。”
天香心乱如麻。她原是想来与东方民说个明白，但现在梅竹出了这么一遭，让她颇有些进退不得——若是贸然去问，且不说东方民有没有心思回答自己，单是自己心里头都过不去。毕竟梅竹现在在生孩子的大关头，自己在这个时候去找东方民要说法，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但若是直接打道回府，自己总是不甘心。
天香在原地踟蹰半晌，见那门卒眼巴巴地等她说话，一跺脚，道，“怕什么，有本公主罩着你，还怕有人治你的罪不成。你把本公主的马好好牵去喂饱，如果有人问起来，就跟他说，本公主要去哪，又哪是你能拦得住的？”
门卒嗳了一声，放下心来。他看眼天香进门的背影，忙不迭地牵马跟着进去，又把门拴挂上。
天香足下生风。她对王府的布置烂熟于心，故而不需人引导，便直奔东院去。她听到自己的心怦怦直跳，各种情绪交杂在一处，让她想见东方民的心思更迫切起来。
穿过两道月门，走过三节回廊，天香远远地瞧见东院外人来人往。她迈腿的动作一顿，站在原处。
等会见了他，该先说什么呢？
那一句恭喜，自己说得出口吗？
天香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面上露出几分苦涩来。不管怎么压制，这里都是真的在疼。
天香闭了闭眼，再睁开。她看到有人急匆匆从东院里跑出，呼吸一滞，虽不知缘由，但在这个瞬间，她感觉到自己的心突然就悬在高处，让她来不及思索，就开始朝着东院狂奔。
所幸天香距离月门不远，故而当她的左脚将将踏入东院时，见到的，便是东方民震开阻拦的两个丫鬟，闯入产房的背影。
于是高悬在空中的心突然跌落谷底，天香踉跄了下，全凭了多年习武养成的身体本能，才没有跌倒在地。
长宁听到奔跑的声音，下意识往声源处看，入目的便是天香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已知内情，故而不肖细想，面上亦没有半分因为天香失态而产生的错愕。她盈盈起身，向天香福了福身子，道，“皇姐应该是累了，先来这里坐着歇歇吧。“
天香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她在长宁身旁的椅子坐了会，等心里头排山倒海般的悲切下去，才定了定心神，挤出个过得去的表情，看向长宁，“很久了吗？”
长宁微愣，旋即明白天香的意思——是不是等了太久，所以东方民等不及，闯进了产房。长宁斟酌了番，她见天香虽然面色灰败，却没有半分怨怼之色，便点头，又摇头，回到，“约莫半个时辰，只是坐婆将才开门说，皇嫂情况不大好，怕是要撑不住。阿哥他一时情急，才破了规矩。”
天香觉得心头的密云散去了些。她只当长宁是在与自己闲话，虽然自己因为长宁的话心绪平复很多，但也没想到，长宁是在特意向她解释。天香抒出口气，她放松了下紧绷的身子，抿了抿嘴，道，“梅竹这身子瘦瘦弱弱的，怎么就突然生了呢。”
长宁没有接话。她的视线落在天香身上的衰服上，似是没有听到天香的问题，反而道，“皇姐这衣服上沾了不少沙尘，穿得一定不舒服。恰好小妹那还有几身没穿过的新衣裳，若是皇姐不嫌弃，可先拿去换上。
天香迷迷糊糊地应下。
因得梅竹临盆，长宁将一直伺候她的小丫鬟也留在了东院，只自己一人引着天香往西院走。
一路寂静，两人走得不急不缓，天香被冷风吹了两下，心情亦慢慢放松起来。
两人一路至西院，长宁带天香进了屋。她张望了下，见院内无人，才放心地把门关上，从衣柜里取出一件藕粉色的旋袄来，“皇姐且先试试这件。”
天香将旋袄接过，长宁便出房间，留天香在房内换衣。天香将旋袄放在凳子上，伸手解衰服的绳结，抽到一半，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梅竹现在是在生孩子的生死关头，自己一身衰服闯进东院，好像是犯了大忌讳。思及此，天香三两下将衰服除了，又换了旋袄穿上。等穿戴整齐，天香把门打开，见长宁背对房间替她守门，心中更是感激。她喊长宁进屋，张口答谢，“这衣服我穿着正好，谢谢你了。”
长宁见天香面色比先前生动许多，心下稍安。她低眉颔首，应承了天香的谢意，“这衣服皇姐穿着极美。”
“是吗？”天香有些羞赧，她躲开长宁视线，低头拉了拉衣袖，问，“那我们这就回去？”
长宁点头，道，“该是要回去。”
天香闻言转身，又听长宁说到，“先前皇姐在东院问的，院内人多口杂，小妹不便回答。皇嫂她，准备用膳时还好好的，后来阿哥和她去正厅接皇上的口谕，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传来皇嫂早产的消息。”
天香动作骤停，她想起进王府前，那门卒说过的‘宫里的容公公刚走一会’，想来那容公公，就是东方宥派来传口谕之人。只是他到底说了什么，才让梅竹骤然早产，甚至可能一尸两命呢？天香觉得自己遍体生寒，她哑着嗓子，问长宁，“你知不知道那口谕是什么？”
长宁缓缓摇头，道，“传口谕时清退旁人，小妹并不在场，皇姐若是想知道，可以去问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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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节被锁，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也不想曲意逢迎。想看的小伙伴加读者群自取吧。企鹅群：320955473。入群问题应该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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