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棠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愣了愣，转过头时已经是不敢置信的表情：“小千，你是从花园那边进来的吗？”
倚靠当今圣上的宠爱，重颜公主的宅邸修缮得算得上精致，大大小小的景观设施都有，若不是宋棠一出生便住在此处，恐怕能在这间偌大的宅邸中迷路好几回，但要说问题是在花园那边出现的，少女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毕竟因为父皇不久前送来名贵花种的缘故，那里几乎每天都有专门的侍卫巡逻，宋棠咬了咬下唇，她甚至还拜托府上武功最不错的陆焱负责，在这样警戒的防备之下，怎么可能会让一个身材孱弱、看起来没有任何威胁的少年贸然闯入呢？
“嗯，”但是少年却点了点头，他的脸上呈现出一种介于稚气与无辜间的神色，看起来不像在说谎，“因为那里人很少吧？”
宋棠微微蹙起眉头，她思来想去也想不通那样的道理，于是索性打算亲自去一探究竟，少年似乎也看出来她的想法，露出有些欲言又止的表情，考虑再三还是开了口。
他的指尖悄无声息拉住少女的衣袖，动作并不大，也非常小心翼翼，道：“姐姐，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宋棠甚至都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把距离靠得这么近，愣了愣神，很快又道：“当然可以，小千吃饱了么？”
孟千恪点了点头，自从他懂事之后，在孟府里几乎没能好好吃上一顿饭，更不用说流浪在外的那两天了，这还是他这么久以来吃过最好的一餐。
得了满意的回答，少女站起身来，伸手揉了揉孟千恪的发顶，笑道：“那就好，我还怕府上的菜式不合你胃口呢。”
感受到发顶传来的温热触感和轻柔力度，孟千恪摇了摇头，一字一句道：“只要是姐姐给的东西，我都喜欢。”
他这句话用意颇深，但奈何宋棠在第一时间想到的却是自己给对方挑选的菜品，也没反应过来有哪些地方不太对劲。
招呼了侍女过来收拾东西，宋棠和孟千恪就往花园那边赶去了，他们二人一前一后，怕对方会不认识路，由少女作为领路人，孟千恪踩着她的步子，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在她完全不知道的时候，少年的视线从未离开过她身上，若是此刻宋棠转过脸来，估计会大吃一惊于少年的目光，那之中包含了打量、探究与少年本人完全没有察觉的迷茫。
孟千恪也不太明白自己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他确实只是因为对方拥有的利用价值，所以才开始接近她，但相处下来之后才发现，原来他之前看到的也并不是事实。
他一直以来都以为，大名鼎鼎的重颜公主其实也和皇室的那些富贵人家没什么区别，纵情酒色、肆意挥霍，上一世的公主府相当于豢养男宠的囚笼，隐在阴影里的暗卫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却没料到这一世遇到了截然相反的情况。
他甚至会忍不住冒出一种略显荒谬的错觉：难道面前这个少女，不过是有了重颜公主的壳子，里头不知何时已经彻彻底底地换了个人？
孟千恪只顾着思索这些，没料到面前少女突然停下了步伐，他脚下一顿，及时放慢了脚步，和少女保持一拳的距离。
但宋棠显然也没想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得这么近，她只不过是想提醒一声少年，花园已经到了，谁知一转过身来，就猛然跌进一个近在咫尺的温热怀抱。
尽管年龄比她小不了多少，但是少年却足足比她高了一个脑袋，迫使宋棠不得不仰起头来，才方便和他对视──何况眼下这种略显尴尬的情况，对方也没想到少女会自己撞上来。
“姐姐，”尽管如此，孟千恪的手还是轻轻扶上了她的腰际，语气带着点微不可闻的笑意，问道，“你没事吧？”
热意隔着衣料迅速升起，像一团急切燃烧的火苗，宋棠只觉得被对方指尖碰到的地方像被灼烧般炽热，急忙往后退了两步，好和面前的少年拉开一些距离。
少女连忙摆手，却始终不敢抬起头来──尽管她府中青年才俊无数，但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没和男人有过如此之近的距离，更别说这么亲密的举动了，就算是那天晚上同床一起睡，少女也在床铺中间垒了厚厚的一层被子，确认彼此之间压根碰不到，才能安心睡下。
所以不用抬起头，宋棠都能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透了。
孟千恪的视线里只有少女泛着粉色的耳垂，他前世一心只有复仇，从未留意过其他事情，所以直到此刻，当他目睹少女的过激反应之后，心底才慢慢升起有些微妙的情绪。
他觉得有些好玩，自始至终指尖也没松开少女的腰侧，忍不住带着笑意揶揄道：“姐姐，你耳朵好红，怎么了？”
“谁让你靠那么近……”宋棠急忙再往后退了两步，直到确认撤到了安全距离，才愿意抬起脸来，露出满是惊慌的眸子，轻咳一声，非常生硬地转移话题，“……花园到了，前面就是。”
孟千恪忍不住失笑，见他这副模样，也就没再把让少女羞赧的话题说下去，只将视线放在面前的风景上，就听宋棠继续道：“小千，能告诉我你是从哪里进来的么？”
像是为了解释原因，宋棠又急忙补充一句：“如果能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小千就帮了我大忙了。”
她的神色已经恢复了自然，语气也不再像刚才那样结巴，少女一本正经地仰起脸来，那双小鹿一般的星眸里只映出少年一人的模样，语气也格外虔诚与认真，仿佛刚才那一切都是少年的错觉。
唯有少女脸颊淡淡的红晕在提醒他，刚才真的发生过这件事。
孟千恪有些恍惚地想，为什么遇到任何事情，少女都能够很快抽出身来，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而直到最后，好像也只有他一个人会为之悸动、会为之心绪复杂呢？
于是孟千恪心里生出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微妙情感，这种感觉促使着他扯了扯嘴角，露出有些恶意又纯真的笑，道：“我帮了你的忙，那……姐姐会给我什么奖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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