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姑娘所言甚是，在下不会让姑娘白受这一番委屈。”
有一个低沉持重的声音从秦芩背后传来。此人内功着实不简单，这一路而来压根没有任何动静，直到他走到秦芩背后出了声才让人发觉。
秦芩转头瞧去，果然是百里迟。他仍如之前分别时，墨发高束，额前有些许碎发掩缓那双微显得有些狭长的眸中一贯而有的清冷与客气，广袖长裾，拥琴缓步而来。
“一则错在我，临走匆忙，未嘱托师弟妹们不得冒犯。”
秦芩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总觉着哪里有些怪异，拧着眉想了许久，终于发现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开口：“等等，你先告诉我我家阿红呢？”
去见了个门主，手里牵的狗就不见了？她寻思着，这琴笙门门主难不成是个爱吃别人家狗做成的狗肉火锅的人？这不应当啊。
被如此打断，百里迟神色如旧，并未有恼怒之态，和缓答她：“它在院子外与一只信鸽缠斗，在下恐伤了它，便未贸然阻止。”
毕竟不是自家狗，未能有秦芩那般死拽着的不客气。
话音刚落，秦芩就听得遥遥一声愤怒的狗吠。
她有些尴尬地挠挠头，连忙将此事摁下，“你且说究竟该如何处置吧。”
这便是又回到原先的话题了。百里迟被她阻了那些述罪的客套话，便也干脆直接言道：“姑娘若是答应，等到门主授客卿令时，让门中弟子一一见礼。姑娘初初下山，还可再择人陪姑娘活动筋骨。”
他说得含蓄。
让弟子见礼，是压他们面子。
而活动筋骨的意思，自然是让秦芩约战翟沧出出气了。
秦芩不觉着自己打不过翟沧，毕竟若是单挑，翟沧怎么也不可能比得上他那声名冠绝江湖的琴仙师兄，而百里迟在来路上与她讲过，如今正道翘楚中，能在他手下比秦芩更从容的人寥寥可数。
更何况她从前和人交手少，打狗打得多。假以时日，没准百里迟也奈何不了她。
秦芩觉着不错，就是……
“说得好听，若是我真与你哪个师弟打起来，将他打伤了，还不是要算在我头上？”
她那张瓷白色的脸上红唇张扬地弯着，眸光冷淡。
百里迟对上她的目光，垂眸微微一笑，拥着琴靠近来，在二长老身侧落座。
“翟师弟性情直爽，姑娘若能得他赌约，便各自担责了，在下愿做个见证。”
江湖规矩如是，比试切磋中有伤者，乃比试自然，不可结为门党之仇。
而百里迟的意思便是，翟沧鲁莽，激他一激让他提出比试，再名正言顺地打他一顿，若是他人有异议，百里迟便会“主持公道”。当然翟沧也不是什么废物，有百里迟在侧，秦芩也不能重伤了他。
闻言，秦芩看向百里迟，一拍石桌，利落应道：“一言为定。”
身前应人声而响起石块崩裂声，有一厚重的石块“咔嚓——”一声从石桌上裂下来，落在了秦芩膝上。
百里迟：“……”
二长老：“……”
不远处的沈妙听闻了这样大的动静，紧张地望过来。
秦芩将拍裂了石桌后浮在虚空中的手强装镇定地挪了位置，将膝头那块沉重石块拂开，听得它“咕隆”在地上滚了几圈停住，又将手抚在额上，挡住那双因悔恨而紧阖的双眼，不能出一言以复。
出来这些日子，没了她爹的时时嘱咐，又忘了不能胡乱激动。
还是百里迟从容地起身，似是不经意地摆袖拂开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碎石，先开了口。
“长老的庭院风吹日晒这些年，也是该修葺了，多谢秦姑娘今日碎了这陈旧石桌了。”
这也太勉强了！哪有人修院子，还要修这桌面厚达一掌宽的大理石桌的？
她紧抿着唇，穿过手指指缝对上百里迟似笑非笑的神情。
一个石桌而已，不会让她赔钱吧。
秦芩应了百里迟，当了这琴笙门的客卿，即日行授令礼昭告满门。
授令礼上，百里迟那些师兄弟确如他所言，须一一向她见礼。
甄思那张瞧上去清淡客气的面容一如寻常，在她身前低头唤“甄思见过秦客卿”。
授令礼上，翟沧已经得知了内情。他那双风流恣意的狐狸眼未曾抬起看向过秦芩，而是一直神色复杂地看着地面。
视线中出现了秦芩那双烟栗色黑纹的靴子后，他抬手作揖，规规矩矩地给她见礼。
“翟沧见过秦客卿。”
眼看着秦芩又要走过去，翟沧仍旧低着头，却继续开口言道：“先前误会秦客卿身份，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这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双眼睛就因为他不高不低的一言齐齐望过来，秦芩一时蹙眉，犹豫着该如何回他。
琴笙门门主百里破风站在秦芩身侧，眼瞧着这幕，一如他儿一般传音入密对秦芩道：“翟沧与清风宗妖女有家仇，甚厌其宗中女子轻浮行事，而沈姑娘肖似其先妣，因此失态，多有冒犯。虽有错，但还请姑娘不要当众落了他面子。”
这么惨？
秦芩想着，自己也不是那等得理不饶人之人，若翟沧并非是对天下女子皆如此轻浮，而是与清风宗有仇在先，倒让她觉着舒坦些。既然如此，她随意地“嗯”了一声，便走了过去。
授令礼毕后，百里迟从背后跟上她，“客卿大人何时与翟沧师弟比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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