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秦芩追狂奔出门的阿红可不顺遂。
虽说秦芩若是使上轻功,必然要比阿红跑得快些,但架不住如今他们身处街市之中。青石砖铺就的地面上行人来来往往,日暮时分尤其热闹,遑论路旁还有些卖珠花与吃食的小摊贩,路堵得并不大好施展。
阿红仗着身子比秦芩低矮,如梭一般从行人脚边窜远,秦芩却不得不拨开行人,摩肩接踵之时平白耗了许多工夫。
“站住!”秦芩又是控制着手下劲力挤开两位寻常行人,望着人潮涌动间隐约可见的大狗身影,忍不住喊了一声。
可惜行人的交谈声与小贩的吆喝声实在热闹,她这一声喝迅速落入细密模糊的喧闹中,就如同墨沉了海,转瞬便没了颜色。
秦芩在行人间艰难前进,禁不住心生躁火,甚至动了等追到阿红,回到定城后定要顺路回一趟攒风坡,将这只蠢狗送回家的心思。
她与百里迟如今乔装避人视线,这蠢狗却这样在街上撒蹄子狂奔,逼得她也不得不拼命往前挤,引来诸多目光。
但好歹眼前也就这么一条街,阿红待除了百里迟以外的生人向来态度凶恶得很,倒也不可能窜入那家店铺中去,因此,秦芩勉强耐着性子拨开人群一路直追。
随着坊市中街一路追,追到了幽僻小巷,此中行人愈见稀疏,秦芩好歹能遥遥地瞧见一只毛茸茸的愚蠢东西一路狂奔了。
她才从人潮中的那股子热闷中缓过来,提一口清气正打算使上轻功将阿红拽回来,却见这只蠢狗蓦地在巷口停住了步子,在白墙青瓦的院墙下转悠了两圈,随即抬身翻过了这户人家的院墙,落入后院之中。
“老子——”秦芩见状,一时间也缓了脚步,气得一句话哽在嗓子里,再骂不出口。
她稍稍平复急促的呼吸,强摁捺着心中的恼火打量这户人家。
瞧着院墙延伸的长度,这户人家宅子大得很,应当是个富贵人家,家中不可能没有护卫。阿红身子低矮,翻进院内好躲藏,她这么大个活人贸然翻进去找狗,实在不明智。
她方才觉着阿红不会随便窜入什么地方,当真是高估了它。
秦芩狠狠咬牙,略一活动,指节“咔咔”作响。
她才想转身绕到这户人家的正门,说明来龙去脉让府中护卫把阿红给她撵出来,就听得一阵急促的咆哮声打碎了这处僻静小巷的寂无人烟。
日已西沉,远处天色一片绛紫,只剩一线炽红隐隐埋在绛紫之中,而头顶的天际犹如暗色琉璃,渐渐下沉,吞了那远处的霞红云紫。从院中卷出的桂枝香和在风里,凉凉地拂过秦芩侧颊。
她恨恨地将目光又投向之前阿红翻入的那处院墙。
这阵咆哮,不是阿红,又能是哪一个?窜入别人家中,竟然还如此张扬咆哮,它可真是有本事。
秦芩觉着此前好不容易在晚风中略微歇息下来的周身血液又躁起来,惹得她甚至想问候阿红的娘。
既然阿红在院中咆哮了起来,必然是与什么东西剑拔弩张,因此,她觉着自己要是绕到前门去再与人说清楚,没准阿红都被护院逮住暴揍了一顿了。自家狗不听话,那也该自己揍,没有轻易让别人揍的道理。
所以,秦芩向院墙走近了几步,那明显的狗声与人隐隐约约的低语声听得清晰了几分。她瞧了瞧周遭,暂时未有行人经过,便一提气,蹬上院墙,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攀在墙顶,悄悄冒了半个脑袋去瞧那后院中情景。
从此处瞧去,后院中小径通幽,有一座凉亭,尽管天色暗沉,还能隐隐瞧出凉亭周围花团锦簇,各色秋菊桂树,花木环绕。那凉亭两侧挂了纱幔,在天色掩映下只能瞧见其中阿红的身影与它面前几个模糊的人影。
阿红仍身姿低伏着咆哮,是一个要进攻的姿态,它身前这几人中,有一个却似乎镇定得很,好似还随意地靠在凉亭之中,好似手里还扇着把扇子,此人周围合围了几个更低矮一些的身影,正顺着阿红的咆哮声隐隐后退。
据她所察,这院子中人似乎对阿红暂无恶意,但保不齐等会儿阿红当真疯癫了去咬人,因此,她思索了一会儿,还是攀上了墙头,单膝跪在墙头上高喝:“在下家中犬只顽劣,误入贵府,实在抱歉,不知在下可否进府将其带走?”
她这声高喝声量可不小,亭中那几人绝对听得真切。
秦芩分明看见那个摇着折扇的人影蓦地合上了折扇,扶着什么东西站起了身,身形顿了顿,又低下头去与身旁人低语了什么。只可惜对方耳鬓间交谈,她一分都听不着。
随后一个清亮温柔的女声响起:“我家主人请您进来将此犬牵走。”
“得罪了!”秦芩翻身跳入后院之中,避开了后院这些瞧上去似乎很有些珍奇的花木,落在了石径上。毕竟是陌生之地,她还是保留了几分警惕,快步向那亭前走去。
她才走到亭前,正要对宅子主人道歉,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
刹那间,秦芩觉着这轻柔晚风的凉意钝了个干净,她只觉着周身起了一阵冷汗,除却骨子里透出的那熟悉的不适之感,再察觉不到其他。
秦芩怔愣间寻回几分清明,立时避开此人视线,想到自己如今脸色蜡黄,不一定会被来人认出来,便怀揣几分侥幸之心抱拳开口:“……实在多有抱歉。”
她立刻矮下身子,拽住了阿红颈间项圈要将暴躁不已的阿红带离。
秦芩总算知晓,为什么明明不应当随意闯入别人家中的阿红在这院外转悠了一会儿竟翻墙跳了进来,还一进院子就冲人凶神恶煞的模样,原来是嗅见了熟人的气息,还是个令人厌憎的人。
可既然是厌憎的麻烦之人,就该绕开!这蠢狗撞到人家面前又不咬,究竟想干什么?
她觉着自己如今心跳如擂鼓,在膛中冲撞之声清晰可闻。这人最好是别认出她来。
秦芩已经牵上了阿红,正要折身,却闻得亭中那被三四个漂亮姑娘围坐在中央软榻上的人似笑非笑地接着开口:“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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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芩关注的重点:阿红既然朝这个讨厌的人叫嚷,为什么不咬!为什么!
这令人想起第二章出现的采花贼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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吭哧吭哧努力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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