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去问他吧，”沈妙一的神色有些古怪，接着道，“在外头要诸事小心，可不能再喝成这般模样了。若是不记得回城主府，神志不清地露宿外头，可危险得很。”
叩门声响起。
“沈小姐醒了吗，婢子是来送梳洗的物件的。”
沈妙一轻叹一声，接着道：“今日下元节，应当有不少事要做，起身吧。”
***
辛无用在清晨回郊外云岚观时，在山脚下遇见一个熟人。
“慈悲。谌护法这是来寻贫道的吗？”
谌舒轻笑了一声，沉声道：“道长，还是借一步说话吧。”
辛无用那双如若昆仑湖的眸中现出微微笑意，手中所执拂尘轻扫，谌舒便只觉胸前一窒、如遭重击，不得不后撤了半步。
“慈悲。贫道如今不大得空，谌护法请回吧。”
“宗主，”谌舒抬手拦在辛无用身前，唇边仍然噙着笑意，眸光冷淡，“借一步说话。”
如今在云岚山脚下，下元节这样特殊的日子，少不得寻常百姓去往山上的云岚观，因此，此地确实人多眼杂，若是有什么隐秘事相谈，确实不妙。
“你最好别叫我失望。”
谌舒一句“宗主”，阻了辛无用继续向前的步子，也让辛无用唇边攀上一抹笑。那笑如同神祇低首俯瞰众生，悲悯而高高在上。
辛无用跟上了谌舒，拐向了山林深处。
“先前秦芩同百里迟、还有一个药阁中人沉船一事，是你所为？”谌舒开门见山，直截了当。
辛无用神色仍然悲悯如神：“慈悲，贫道不过见了怜沁几个弟子罢了。”
“百里迟，你要如何动手，都与我们无关。但你不该将药阁卷进来。”
辛无用低笑一声，垂眸伸指梳理手中拂尘：“慈悲，功德无量。此乃天意，天要这场戏再妙一些，贫道不过顺势而为罢了。”
谌舒冷笑。清风宗宗主修道十余载，难道当真会卜算？若当真如此，如今正道哪里还有什么活路，就是官家，也得乖乖给眼前人磕头了。不过装神弄鬼罢了。
“无论如何，你不能动秦芩。”
辛无用抬眸。
“贫道说怎么瞧她如此面熟，原是如此。”
他若有所思，挑眉道：“慈悲。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她死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你们何必在意呢？”
归根曰静，静曰复命。生死乃自然之道，非苦痛疾首之事也。
“辛宗主这是不答应？”
辛无用笑：“倒也不是。只是不知晓若是宋霖习的不是宗内那本功法，是不是也如先前许多弟子那般死在你们手中了？”
宋霖不过其一，清风宗中到底折损在他们手中多少人，他这个并不管事的宗主自然不知晓确数，但怜沁带着宗内另几个弟子在翠华宫内哭得泣涕涟涟，想来应是不少了。
“宗主潜心修道，竟然还会在意宗中弟子？”
辛无用若是当真在意清风宗中弟子的生死，也不会遁入翠华宫修道这么些年，甚至一时兴起还能卖卖清风宗中的情报，摘得一个梅花易数神卦的名声。
“慈悲。怜沁在元始天尊面前哭得实在不雅观，扰了神仙清净，贫道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谌舒瞧他如此模样，实在是瞧得脑仁生疼：“那你究竟要什么？”
“他们如今查到了怜沁头上，难不成谌护法你们只想让贫道瞧见正道合围清风宗？”辛无用已经将拂尘上冰凉雪白的丝线梳理得顺滑无比，于是勾唇而笑，“下一步也该动手了吧。”
“辛宗主放心，只要你答应，怜沁那儿，我会插手，揽剑庄那儿，也该动一动了。”
“慈悲。穆回贞还活着？她身上那毒，似乎不是个容易解的东西。”
提及此事，谌舒面上露出些笑意，唇边弧度勾得锐利：“自然活着，贵宗功法精妙无比，应当快要大好了。”
不过杀了琴笙门长老亲眷一人，便招惹上那样必死的毒。幸好那门精进过的清风宗功法不仅能通过吸人血气毁人经脉从而吸人功法，还能运转此功法渐渐通过放血排出这样散人功法的毒。
那毒本就是前任药阁阁主精心配制而成的，就是放在药阁也是顶顶难解的毒了。放出的毒血，他们已经想办法封存了起来，没准日后还有旁的作用。
“既然如此，贫道便静候佳音了。”
***
秦芩头一回听说下元节，还是从沈妙一那处得知：上元天官赐福，中元地官赦罪，下元水官解厄。依照传统，在这一日，家家户户都要修斋设醮、祭祀祖先，道观则要做道场，以祈福禳灾、拔苦谢罪。
虽说她是不信这些的，但顺应民俗、吃斋一日倒也无甚关碍，总归不过是祈福求个心安，又不是信了鬼神，百姓来年便不耕作、江湖人士来年便不练功了。
先前应承了颜翮，他们届时要到云岚观去参加道场，以定民心。
因此，梳洗又用过早膳后，秦芩回到自己房中，见阿红还窝在被褥中咬着已经撕坏的枕头，便索性将它锁在了房中。
午前，道场便要开始了，因此，秦芩又向着城主府门前走去，颜翮昨日曾说备了马车，次日晨起一同去云岚观。
在城主府门前见到百里迟的背影时，秦芩想以头抢地。
他似有所察觉，正转过头来对上秦芩的视线，却并未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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