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叔降下车速拿出烟盒扔给我，“你应该也用不着缓缓、平静什么的，这是测试，我给你的。”
“测试？测试什么？我的人性？”
我不知道别人会怎样看待这个事情，我的心情里面愤怒是一点没有的，只有悲哀。人性这种东西是最经不起测试的，还好是我，因为我已经一无所有了，手上不想沾血。我见过天堂了，不想去地狱。
黄辞猛力拽住我的手，头发沾在脸上，不禁让我想起越南的那位大小姐，指使那些人摁住我又在我背上刻字时的狼狈与恶毒，虽说那个人被她处决了，可发生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永远也忘不掉那些副嘴脸。
黄辞和她当然是不一样的，光明和黑暗怎么可以铸造出同一类人。我认同人都有口是心非、自私自利的一面，但也不能就这样把阳光下沉睡的善意人性给一票否决。
“想说什么？”我往她靠近，她用蛮力尽量着控制自己身体的恐惧颤抖。
“我……”她大哭起来，抓着我手的力量骤然一松，直接晕了过去。
“你为什么不让她下去？”我质问凯叔，赴死迎敌前的那滴泪灼烧在我的心尖，使我不能心安理得的看着这个女孩受到如此的伤害。
“哎呦，是她自己不肯的，她要想走一路上那么对机会，我一个人拦得住？她现在只不过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一小点的代价。”
“你也真好意思说你是一个人。你就不怕后面真有人来拦我但我不信你了吗？”
“有人啊，一路上都有，只不过在你发现他们之前他们就被处理了，我们一路都有警官护体，不然你以为哪能这么逍遥自在。”
我摸了摸黄辞的眼睛，“她真晕过去了，现在能告诉我阿醒要我做什么了？”
“我早就说过只要你不助他们。”凯叔停车吸了一口烟，“这个测试是有意义的，我不会把你陷入危险，更不会给自己挖坑。”
“你们已经做到什么程度了？”
“等一拨大的吧，不然虾米出头没啥用，到时人赃并获，我们也愿意担责。”
或许这拨大交易我可以帮忙……我该不该帮呢？
“你别想了，用不着你。”
“我没你想的那么好，刚那事你也就是个利用品，要是不黄辞我一定卖你。”
凯叔不说话，我也不想他知道我想的什么，认识很久了我知道他是什么人，没有好处的事儿他向来不做，这是双向的，在他心里也一定给我设了定位，具体是什么的我不知道但总归不是什么好形象就对了，不然也不会有刚刚那场测试。
那份档案证实了我看过的一个道理：一个人因选择的差异而跳跃性地进入不同的人生境界，其间距离，可以判若天壤。
他的奔赴与我的奔赴结果其实是相似的，都追逐到了极致。
他在领奖台上站到了第一的位置，在那个领域是一颗小行星，我摒退了万家灯火，独立于世界之外有一个缥缈而闪耀的梦境。
我自己想自己的，谁也不告诉，没有人会知道我这么自负，也就看不到我的自卑。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世界里只能等待亮光出现，只要它出现，谁在意是盗匪手炬还是鬼火磷光。
“刚刚那一趟有什么感想？”
黄辞枕着我的大腿，已经分不清是昏过去了还是睡过去了。
“感想就是觉得死在那些人手里肯定亏本了，那样的死不够夸张，毫无魅力，连恐惧都不能让我产生。你这个测试说实话，”我停顿一下，不知道该找什么词形容，“特别不好看。”
良久过后，凯叔终于问：“就没有舍不得什么人吗？”
石破天惊，山鸣谷应。测试的杀伤力还没有一句话来得迅猛。
劫后余生，我还是能感受到当时的所思所想。那种强烈的喜欢并没有淹没在黑夜里，不甘、贪婪激起的破坏欲望在冰冷的黑夜里被枪声一裁，变得更加尖利，让人坐立不得，呼吸不得。
心上的伤口仍有温度，温度又牵动伤口，疼痛张牙舞爪呼喊着愈合，可愈合又相当勉强，难以理喻只能等痛过一阵后彻底麻木。
黄辞的头什么时候离开我腿的我已然记不清楚，我跟凯叔商量着找一家店住一晚，他同意了。
我拿出我的身份证的时候撇了一眼角落的摄像头，使用它的感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不安与惶恐是最大的感受。
黄辞的手紧紧拽着我的衣角，声音怯弱不安，“我们能住一间房吗？我害怕。”
“双人间。”
我从前台手里接过房卡，不等凯叔直接进了楼梯，黄辞还是紧跟着我，楼道里灯光昏暗，凯叔找的是最普通最败落的宾馆，当然不奢求有什么好条件。
半夜，房间里出现了奇怪的声音，脑子懵了一下反应过来是老鼠，之后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没过多久，突然听见赤脚踩着地板发出的急促而清脆的咚咚声，应该是黄辞起夜，我没在意。
下一刻，老鼠撕咬木头的声音和脚踩地板的声音同时戛然而止，安静得就像那些声音是我的幻觉，从来没有过什么声音一样。我感到恐惧，倒不是因为鬼神之说，我是怕自己神经又出了毛病。
接着我看到了离床的黄辞迅速向发出声音的地方趴下，下一刻又站了起来，通过光影我看到了她手里拎着老鼠长长的尾巴，将老鼠的身体放在与眼睛齐平的高低，像在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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