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美得不可方物的女神断尾化棺的画面从她脑中一闪而过，那时昏暗的山洞里，她还拥有九条雪白惊艳的猫尾。可到了身祭虚南谷时，便只剩下了一尾。
这世间九尾猫的存在与否一直是个传说，千百年来也从未有人见过九尾猫的真身，有些资历深一些的神仙会说，九尾猫长得有点像狐狸。
九尾是天命的馈赠，每一条都可实现一个心愿，或是化作一方神器。那个梦里，世砚断下一尾，竟只是为他造了一口冰棺？
那么另外七条消失的尾巴呢？又分别化作了什么？若那青衣男子真是封尉，当日他星云台神殁，一身的伤，连魂魄都被震得七零八落，他又是如何找回魂魄碎片，修补他神躯上大大小小的豁口？
白念迟正要深思，就被余去冬取过了生死册，两手一合，摆回了架子上。
“千、千年前……冬冬啊，你那时，星云台的事，你听说了吗？” 她问得很小心，也很慌乱，像一头惊鹿。
余去冬在这世间游离了很多年，久到他自己也不记得到底在这花繁锦簇的世间活了多久。与白念迟相见时，她问过他的年纪，当时余去冬只是模糊地答了一句，大概有上千岁了。
此番她倒是记得清楚，拿的却是封尉的事。
余去冬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喉结上下动了动，“听说过一点。”
白念迟专注于事件本身，一时间没抽开手，“所以封尉他，是真的……”
“真的。”余去冬低头看她，“星云台龙蛟大役，东海三位龙神迎战，龙君和他父亲母亲，无一幸存。”
“可是……”可是他还活着。
“他为保生母腹中剖出的龙蛋，被蛟族困于法阵之中，打断龙角，剥皮抽筋，龙骨俱碎，神识湮灭。”
龙角是龙族的骄傲所在，他痛失双亲，护着还未出生的封蘅，就那样被一群妖族折断了傲骨。
“神殁前刻，他剖心以应诸神，散尽灵气镇压黑蛟。”余去冬松开她的手，冰冷地宣告，“他死过一回，没有心的。”
无论那场战役中，封尉心里有没有人，那一颗血红的心脏，都已化作了黑蛟封印的极品，再回不来了。
但封尉有心跳。
因为她不止一次地靠在他胸膛上酣睡，那胸腔里有力且规律跳动着的心脏，不可能是假的。
白念迟轻轻抽手，看似平静了下来，底气虚浮：“可他活着。”
余去冬沉默。
白念迟似乎急于翻过这个话题，随后扯了一个没有感情的笑，说：“我们回去吧，这里太冷了。”她也不看他，匆匆往外走。
余去冬在她身后，没有立刻抬步跟上去。他回头看了眼那本东海生死册，轻轻皱了皱眉。
白念迟在前头卯足了劲走，期间回头催促余去冬，“冬冬，快跟上。”
余去冬转过身来时，已收拾好表情，笑容以对：“来了。”
奈何桥还是那个奈何桥，如今办完正事，白念迟得空仔细观察起这座九州六界大名鼎鼎的桥了。
构造倒是与人界那些差不上多少，只是生在地界，平白多了一份阴沉沉的意味。也难怪，作为亡灵的驻留之地，是没办法跳脱起来的。
余白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到了桥中央，她鬼使神差地往下方的忘川河望去一眼。早年她在民间画册里看到过对忘川河的描述，说是河水污浊，沾之可显本相，若不慎跌入，则魂飞魄散，必死无疑。
而事实上，忘川河水很清，却看不到底。
封尉当年魂魄震碎，怕是连过奈何桥的机会也没有。就算没有复生，也转不了世吧？白念迟心里有点难受。千年前，封尉也不过五百岁，远没有现在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耐，如何能受的住那等痛楚。
她心尖儿抽了一下，收回视线时，被迎面撞上来的亡灵吓了一跳。
亡灵看不到她，也碰不到她，可白念迟心急之下只顾躲藏，往后一仰。谁知用力过猛，腰际磕上奈何桥扶栏，没稳住身形，整个人翻了出去。
前一瞬还在为封尉伤感的白猫，现下满脑满心地只剩下：妈蛋！
关于忘川河的传说果然不假，白念迟刚浸入河水之中，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耳朵尾巴就已显现了出来。
忘川河的水很冰，冻得她发抖。
她身旁很快跳下来一人，余去冬空灵的声音在她耳侧飘渺。
“别怕。”
顿时间忘川河内暗流汹涌，像是吞入了什么强大的神灵而变得狂躁不安起来。
余去冬从身后抱住了她，并用那双温暖的手掌遮住了她的眼睛。
可白念迟还是看到了。
明镜似的忘川河，清透的河水中，自她身后扬起了一条粗'长的黑色龙尾。而那尾巴的形状相比于龙尾，又似乎少了龙鬃，乍一看又有点像蛟尾，显得不伦不类。
虽只很快地看过一眼，但她确定，那绝对不是鱼尾。鲤鱼妖余去冬，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尾巴的。忘川河水沾之现形，白念迟中了招，余去冬也逃不过。若真坦荡，为何要捂她的眼睛？
“那个集龙族与蛟族神妖气息于一身的孩子，还活着哦。猜猜看，是谁？”祝西州阴柔的笑声萦绕耳侧，白念迟猛然一愣。
余去冬的动作很快，在白念迟露出猫耳猫尾后就把人捞了上来。
两个人离开水面后，身上的河水瞬间蒸发，带起一大片白茫茫的水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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