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拖着纱质长裙的人偶娃娃，裸露的手臂与突出的球形关节表面没有任何遮掩，微微歪着的头与脖颈间是一道极深的拼接装痕。人偶苍白的面孔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低垂的眉目被描绘得栩栩如生。
这让加乐悦总觉得那人偶仿佛当真是活生生的一般。
在强烈的被注视感中，他听到如蚊蝇般尖细的声音：“抓……到……你……了……”
原本人声鼎沸的商场一瞬变得安静下来，来来往往的行人顿足停步，齐齐回过头看向加乐悦，他们的脸上露出相似的诡异微笑，然而目光中心的加乐悦却毫无察觉。
“什么？”他没太听清楚那声音，却着了魔似的觉得自己应该搞清楚，这让他不由自主地往前凑了凑，但那蚊蚋般的声音越依然遥远。
一种飘飘荡荡的摇晃感从四面八方传来，他看着柜台边轻轻晃动到有些重影的挂饰，有些迷惑地想着，也许他应该问问别人，比如……谁来着？
跟他一起来的两个人，叫什么来着？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便隐约听见两个熟悉的声音在喊着什么，但那声音又好像隔着雾蒙蒙的纱，忽高忽低地听不清楚。
“……”
“……小加？！”
“喂！兄弟你醒醒！”
像是猛然间从水底冲至水面以外，某个瞬间空气和人声都回归了原本的位置，加乐悦醒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正被苏别掐着肩膀跟摇骰子似的摇来摇去。
“停停停停停！”他觉得自己的舌头都被摇打结了，“停，你在干嘛！”
苏别撒开手后退几步，她和韩沐脸上俱是隐约后怕的神色。
“这应该问你才对，”她操着别扭拗口的口音，急切地说，“你刚刚就像个神经病一样盯着空柜台在笑，还一直说什么‘抓到你了’，和你说话也不理，怎么回事？”
她的语速飚得像机关枪，突突得加乐悦脑子一跳一跳地疼，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韩沐已经抬起手止住两人的对话。
他看向加乐悦，相当严肃地问：“两个数字，16，10，下一个是什么？”
“16，10，”加乐悦的脑子还没太清醒，反复念叨了几遍，终于在对面两人越来越黑的脸色中嚎起来，“十五十五十五！这个暗号是我想的！我是A大学精密仪器的！我的老师是向绍珍！你们还要什么信息我都可以说，别打我我真的是本人啊！”
他又深吸一口气，指着那个空空的货架说：“刚刚，刚刚我真的看见这里有个人偶娃娃，活的，眼珠子会动的那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弱弱插进来的声音打断了加乐悦的发言，三人循声望去，才发现向婕正站在不远处局促地看着他们，也不知在那里听了多久。
她见几人都瞧着她，有些结巴地说：“肖先生让，让我来找你们问问情况，如果差不多问完了的话，就回去集合商量下一步的行动了。”
韩沐点点头，又对加乐悦说：“你的情况我待会会告诉其他人，你有没有问题我们两个说了不算，得由大家一起判断。”
他说完便要跟着向婕往回走，却没留意向婕的动作，在对方跨步过来时与她撞了个正着。
陌生的男女撞在一起的姿势相当尴尬，韩沐连忙后退几本，一没留神，他原本戴在脖子上藏在衣服下的项链便露了出来。
那是枚用细绳穿起来的银戒，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烁着细微的光。
“这戒指……”向婕微微一怔，接着仿佛是随口一问道，“韩先生是结婚了？”
她说着又笑起来：“也不对，要是结婚了应该把戒指戴在手上吧？就像……监控里那个犯人似的。”
这话就有些暗指与揣测的意味了，韩沐不傻，脸上登时也就变了色，他将戒指项链塞回衣服，语气也冷了下来：“我的情况跟你没关系，向小姐要是怀疑我，至少请拿出合理的证据。”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向电梯间走去，在他身后，向婕瞧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眸色越发深沉。
*
下午五点，商场地下层，餐饮区。
正巧也是饭点，夏岁和肖睿明便把集合地定在了地下一层的饭馆里。为避免装备丢失，他们的背包和枪袋随身放在脚边。
胖子在门口百无聊赖地守了很久，远远地瞧见几人过来了，便相当殷勤地把带头的向婕迎了进来。
他把自己身边的椅子拉开，乐呵呵地说：“向小姐坐，向小姐坐这边。”
当然，跟在后面的加乐悦三人就没这么好待遇了。
几个人乌泱泱坐了一大桌，唯独陈申在角落独自坐着，他看起来并不打算参与其余人的讨论，但眼睛却紧紧盯着这边的动静。
刚自席间坐下的苏别见状，有些疑惑地问身边的夏岁：“你们三个有什么过节吗？”
“是有些过节，但不重要，”夏岁轻轻笑了笑，却并不打算细说，“不用管他，如果他有事找你们就避开，让他直接跟我和肖睿明对接。”
他说完慢条斯理地拆开手边的一次性筷子，用右手持筷有些笨拙地夹着菜。
韩沐眼尖瞧见了，问：“你的手怎么了？”
夏岁慢悠悠地抬起被绷带包裹成粽子的左手：“刚刚在天台上看现场的时候，没注意被栏杆上的钉子划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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