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陶雪义会不会介意他瞄一眼半眼，反而介意陶雪义认为他居心不轨。以前不懂回避是他的错，现在他可不能再粗枝大叶了。
心有些紧张，也有些痛，明明应该找机会向陶雪义道个歉，没想到自己竟然……先把奇怪的话说出口了。
揉了揉脸，叶峥干脆下楼先找点吃的。陶雪义都瘦了，刚才明显连他都打不过。不管陶雪义是要赶去找卫戎都统还是追汪祝由，怎么也得吃饱了再从长计议。
刚好老板蒸了肉包，叶峥拿了几个，搭配两碗葛根汤端回房。陶雪义还在桶里泡着，怕他有恙，便是往屏风的缝隙瞄了一眼，陶雪义正好起身。
“这是中衣，我从老板那借用的，你换上这个吧。”叶峥垂着脸，把干爽的贴身衣物挂上屏风。
摆好食物，叶峥已吃下一个肉包。山里的百姓纯朴，包子皮硬一些，肉馅却比岭南的饱满。他又咬上一个，一边倒酒，刚倒好两杯，陶雪义便带着一身热气走了过来。
“雪义……”
只见陶雪义径自拿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中衣穿在身上却未系上衣带，瘦削的胸腹泛着浴后的微红，随意地敞露着。
把视线挪回来，锁定碗里的包子，叶峥拿起一个递给陶雪义：“吃一个吧，你都瘦了。”
陶雪义沉默地接过，放到嘴边大口大口吃了起来。叶峥见他吃得还算积极，笑了，但忧愁未解，笑容又淡去，他问：“所以……你也看到了么？那人最终的去向。”
在森罗谛听的幻境，叶峥所见，即是陶雪义所见。但叶峥所知并非陶雪义所知，或许他对汪祝由的去处和身份有独自的头绪。
陶雪义不答，只是大口地吃着包子，叶峥见他吃得急，心头一紧，便是不假思索地抓住了他的手。
砰！
被抓住的手猛地一颤，酒杯坠落，在地面滚出一圈水渍。陶雪义垂着头，抖动的睫毛，僵硬的身体，一动不动。
“雪义？”叶峥连忙松开手，心正悬。陶雪义的反应让叶峥不紧想起自己的不堪。
陶雪义低语道：“你……是不是……”
“什么？”
“……”
见陶雪义欲言又止，叶峥不由得陷入自责。他知道陶雪义急着要走，是因为他追了上来，陶雪义想逃，是因为他介入了太多。朋友，兄弟，肌肤相亲，记忆的窥探……两人难解难分，但陶雪义真正要去的地方，却不能让他同行。
他明明一开始就知道，路途的终末是那高耸的宫墙。
他明明已经说出了真心，但身上满满的，都是被讨厌的理由。
一句道歉的话就要脱口而出，叶峥却见陶雪义的耳朵和脖子竟是红的。
陶雪义深吸一口气，道：“你是看到了吧？森罗谛听。是爱如让你做的？你是因为可怜我，所以才说那种话？”
“啊……？”叶峥一愣，反应过来时觉得大事不好，便是忘了刚才心中的沮丧，慌张解释：“不……我是真心的！”
“真心……？”陶雪义眨动着茫然的眼，向男人看了过来。
“对，你不需要回应我，但别误会，总之……绝对不是因为可怜你这种片面的理由。”
陶雪义的脸愈来愈红了，男人认真说话的时候会不由自主地靠近，他只好挺直腰板，瞪视道：“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别以为你知道一点就能乱说话，我……我可是……”
“你是什么？”叶峥一手撑在陶雪义身后的墙，“我不管你是什么。当然，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别胡来。”
“……”
“你让我担心，我就会缠着你。你要扔下我，甩掉我，那就要好好的。”
“唔……”
叶峥又抓住陶雪义的手，仿佛怕他听不清，便低头贴在咫尺。出浴的水气和男人的呼吸撞在一起，一温一冷。陶雪义像是叹了一声，抬头碰到男人冰凉的下巴，轻呼一声：“欣荣……”
好甜的声音。“嗯？”男人轻轻闭上眼，让脸蹭上他的耳鬓。
“趁水还热，你也去洗吧。”
叶峥对这句话有少许失望，又因为很像陶雪义的风格，便勾起一笑，“雪义，你讨不讨厌我？”
“啊？”
“不讨厌么？”
“你……你去洗澡吧。”陶雪义别过脸，露在烛光下的侧面连至锁骨，一片潮红。
“雪义……”
“唔……！你、你先去洗澡可以么？！”
“呃？”叶峥似乎察觉到陶雪义的意思……轰！他头上一热，臊意翻腾。
陶雪义这是误解了他！可是现在这情况……叶峥只觉得酸涩的胸口泛起一股不合时宜的甜腻感，身体的深处竟有些蠢蠢欲动。
“我不冷。”叶峥道。本想解释，想致歉，但此刻叶峥却抱住了对方，“这样就不会冷了。”
冰凉的拥抱带着雨露的气味，彼此正好敞开的两片胸膛贴在一起，冷与热再次交融。男人的手伸进怀中人湿润的背，轻轻地将对方按得更近，让心跳相叠。
陶雪义僵直地感受着这种亲昵，他轻声斥道：“怪人，男人有什么好抱的。”
“好抱的。”
这种生涩地把身体交予对方的样子，怎么就如斯可爱？
这副身体，少了几分男性的阳刚，不是少年的稚嫩，反而充满成熟的颜色和风情，却又透着不解欲情的青涩。
心神荡漾，叶峥转过陶雪义别进阴影里的脸，抚摸那被咬得烫热发肿的唇，轻柔地覆上他的吻。
这一次他是清醒的。心中溢出的暖流，与那一夜别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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