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大人服了药，睡过去了。”阿静坐在爱如身边的蒲团上。爱如见她脸色苍白，好看的双眼都有黑圈了，不悦。
“吃药有什么用？不是说最管用的是药人的血肉么？药人她又不养了，活那么久又不活了，哼。”
“爱如，此地是珠玑魂梦楼，你小声点。”
“哼。”爱如轻声哂道：“你对她忠心耿耿，你难道就真的了解她？她看起来像在逃避，但其实她想要的已经有了，那就是她的后代，还是个能够继承朱家皇位的人。呵呵，整个珠玑魂梦楼，包括你，她根本不在乎。”
爱如甚至觉得楼主葫芦里的膏药还不少。她早已有过思量，此时也不愿再憋在心中：“你告诉我，楼主的孙儿究竟是谁？”
阿静怔了怔。
“怎么？”果然不对劲，爱如心想。
“……现在不应该谈论这些。”叹息道：“楼主弥留，我需要继续等待她的指示。”
她在打马虎眼。爱如不悦，“我不信她能做什么，人都要死了，难道还能盼她收拾烂摊子，去跟汪祝由同归于尽？”
“楼主大人不会放任汪祝由的。她已经下了第一个指示，下一个朔月之夜，我们可以施展一次森罗谛听。”
“圣女大人！”
突然，静心阁的女众跑来，神色惊惶：“圣女，楼主她……”
阿静脸色一沉，“楼主！”
“阿静！”爱如叫不住对方，只见静心阁前纱帘飘扬，流泄出耀眼青光，光芒膨胀，在远端散开，破碎，星星点点，竟是无数只发光的蜻蛉。
“呃……！”
“少爷！”
突如其来的一阵眩晕，让景柯跌倒在地。叶峥上前扶住他的肩，见他面色青白，眼神僵直。
“发生何事？”刘知府追来，“殿下的眼睛……”
眼？叶峥一看，景柯强忍痛苦的眼中，一缕青色光芒忽闪而过。“幻蛉？”
刘知府不解：“什么是幻蛉？”
“少爷，我扶你起来。”
“唔……”景柯闭起眼，一手揉在眼睑上，似要抹去沾染在眼中之物。
“是幻觉？”叶峥问道。
“我不知……”
刘知府看向昏暗的天，“时候不早了，这片荒野实在怪异，还是尽快我们过来的地方要紧，那里至少有人。”
叶峥点头，扛起景柯奔了起来。风在与黄沙呼啸，他们从栓马之地徒步走了十里，只见茫茫旷野，并无刘知府所说的镇压乱党的营地。
刘知府留下冷汗，道：“我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莫说营地，这旷野草木葱葱，根本没有战场的迹象。”
叶峥蹙眉，“不是说战事如火如荼么？从孟定攻入的乱党族群开始南下，从大理到交趾皆是战线，我们应该已经走在战地才是……”
肩膀上扛着抱恙的皇子，身边是文弱的知府，旷野的落日转瞬即逝，叶峥心怀疑惑，带着两人赶回十里外的泗城州。
泗城州，交趾之上，位于桂西的最西边，距离卫戎都统与右军都督临安侯的世子们所在的大理相距尚远，景柯了解战情之心迫切，打算进入这片最近的阵地，然而，什么都没有。
泗城州廖静荒凉，平和依旧。
叶峥一行回到栓马的酒家，天已暮，月未升，叶峥抬头看今夜的朔月天空，心绪更沉。他与刘知府合力将景柯带上客房，店家准备了饭菜，叶峥守在景柯身边，无心进食。
景柯双目紧闭，面容依旧青白。“他喘得厉害，这要如何是好？”刘知府焦虑道：“店家，这附近可有大夫？”
年迈的店主摇了摇头，面露迷茫。叶峥在景柯耳边唤了几声，景柯似乎能听见，却无法清醒。压抑的喘息，紧绷的手脚阵阵颤动，这副模样……像极了被幻觉所魇。
“唔……呃……”
“殿下！”刘知府听景柯开始呻吟，心焦不已。“少爷！”叶峥试图呼唤他，无补于事。呻吟和断断续续的呓语持续了片刻，突然——
“哈……！”景柯突然睁开的双眼再次闪出幽青之光，刘知府愕然，“这是？！”
“少爷，你醒醒！”只见景柯双眼瞪视虚空，流动的光芒闪耀片刻，忽然，如星辰坠落夜空，瞳中的光消失了。
“哈……哈……”
“少爷？”
他清醒了？
景柯虚脱的眼神看向叶峥，“我……我是怎么了？我刚才……”
刘知府惊魂未定，方才景柯那双发光的眼眸让他此时依然背后发凉，忧心道：“殿下难不成中了邪？”
叶峥垂眸，又看向景柯，摇头道：“不，虽然我也不知为何会突然这样，不过……”
“叶兄……”景柯道：“是森罗谛听。”
叶峥一惊：“森……？你刚才难道……可是，这怎么可能？”森罗谛听难道无需珠玑魂梦楼之人列阵施行？“阿静不是说楼主已经无法再施展？”难道景柯刚才看到了什么？
“森罗谛听？”刘知府听得一脸茫然。
景柯看向刘知府，虚脱的脸上露出歉意，“子承，你莫要介意，此事说来话长。”
对方叹了一声，道：“殿下，如果有我听不得的，我告退便是。”
“没有那么严重。”景柯轻笑，重新闭上双眼，让幻觉的画面徐徐重现，道：“我看到了我的母妃。”
幻觉之中，敬妃还是一个小女孩。雨，淅沥沥地打落在南方县城的石板路上，小女孩牵着一个老婆婆的手，走向昏倒在雨中的少女。少女比她年长些许，衣衫褴褛，杂乱的长发被雨水打湿，贴在瘦黄的小脸上。她的额头磕伤了，伤口还在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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