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雪义还在认真琢磨叶峥的话,只是闷闷地跟着走。
“我没有兄弟,没有挚友……”
他怎么还在念?叶峥迷惑,扭头看向陶雪义,只听他接着说:“没有武伴,没有娘子……”
叶峥:“……”
陶雪义到底在说什么?
“没有……”陶雪义抬眸看向他,眼神出奇地纯粹。叶峥一边冷汗一边害臊,也不知道头上是冷还是热。
“行。行吧,好吧!随你高兴。”他放弃纠结,拉着陶雪义继续走。
陶雪义仿佛把他的那句话当成了某种咒语,没有的东西说出来等同于被他填上,那就是有了——是这样么?叶峥半懂不懂,只是看着陶雪义微微低头,微妙的神情里透着单纯的满足。
两人相伴走入市集,陶雪义又抽回被叶峥拉住的手揣在袖里。镇上,人群熙攘,热闹非凡,饭市兴旺。叶峥走走停停,总要把陶雪义往路边人少之处推,陶雪义脸上有些挂不住,便挺胸抬头,走在叶峥跟前。
“雪义,等等!”叶峥喊住他,指向河道一艘卖鱼的小舟,“看,那有只甲鱼,你可吃过?”
陶雪义道:“我们吃点普通的就好,此物有些……”
未等他说完,叶峥已经跳上小舟挑了起来。渔家一看叶峥长得笔挺精壮,立刻挑一只颜色黑亮生猛的甲鱼,道:“官人,这只顶好。肉嫩,可熬汤可蒸煮,补气壮阳!”
叶峥心道壮阳就免了,他笑了笑,豪爽地掏出三颗碎银买下。如今他钱袋鼓鼓,不过都是陶雪义那件飞鱼服典当得来的钱,他虽想让陶雪义补气养身,但又想到自己没有来得及听对方的意见,便对岸上举起甲鱼,指了指:“这个养气,还味美,比喝补气药好多了!”
渔家才知道不是这位官人要吃,而是烹给岸上那位清瘦的公子,又附和道:“对对,补气,壮阳,吃了不畏寒,还可以,可以——”
叶峥:“壮阳就罢了吧……来,钱拿好。”船夫接过银子,叶峥跳回岸上。陶雪义凝视着甲鱼,叶峥不解,方才陶雪义还犹犹豫豫,现在却一副“很想一试”的样子写在脸上。
“人太多了。”叶峥止步,正好见附近有一茶贩,他对陶雪义道:“你在这里吃个茶,我去前方看看,还有无要买的。”
陶雪义还未回答他,叶峥已给他递来一杯热茶,茉香怡人。陶雪义坐进茶档,对着烧茶的炭盆取暖。不宽阔的街道人来人往,质朴的镇民身着布衣,面上洋溢着和乐之气。
仿佛千里外的战乱从未有过。陶雪义不由得捏紧了手中茶杯,小小的水面,逐渐荡起一圈波纹。
他的内力几乎全失,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恢复的可能,只是不会再如从前了。若是以往,刚才的发力足以让茶杯粉碎。喝下杯中的热茶,轻叹一声。陶雪义并没有多少沮丧,倒是叶峥觉得可惜,总想着帮他把萎靡的气脉调养回来。
车水马龙的道上似有奔蹄之声,茶档的老板突然抬起头,“嗯?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此时,路上的行人也都纷纷向街头看去。“何事?”陶雪义正要起身观望,街头传来一声吆喝:“让路——!”
长声伴啼响,行人慌忙避让,从街头走来的是数起身穿戎甲的卫兵,在一名乡绅的带领下闯入了小镇的日常。
茶档和食肆的客人陆续跑到路边围观,陶雪义躲在人后,看清了卫兵们的身份。
他不知该不该庆幸。那些都是右军的士兵,也就是临安侯的部下。数人虽然身染风尘,面带历战的沧桑,但身上透露的,明显是胜军的气势。
曹大人带去的左军“增援”,败了?
乡绅带领卫兵就停在离茶档不远处,不出片刻,小道里又走出几名士兵,正压制着一个人。
“曹氏反贼已找到!”
“远远不止,再搜!”马上的卫兵令道,众人领命。
周围的民众想走却又走不得,乡绅带领一群民壮在人堆里展开盘查。卫兵又道:“别忘了还有卫戎都统身边的余党,通通捉拿。”
乡绅拱手道:“是,卑职已发放民壮去往各街各巷搜找了。”
陶雪义退回暗处,神色凝重,“师父他,难道……”
“雪义。”
“欣荣!”陶雪义见他安然无事,安心不少,对他道:“那些人是右军,逆党溃败,他们正在搜捕,但……”虽说陶雪义算不上伴随在都统身边的人,也不认为右军能突然认出他,但有其他卫戎军正在流亡却是事实。
“大人!”人群中,一男子被民壮带出,慌张地对卫兵们交待:“最、最近有人来小店典当过一件飞鱼服,来者不似本地之人,而且还带着一个小孩儿。小人倒是认得那个孩子,似乎就住在镇边。”
陶雪义和叶峥对视一眼,心道:不好。
洼地小镇被晚霞笼罩,留鸟落入沙洲。
眼前是河与旷野,小镇留在了遥远的身后。叶峥怎么也料不到,他和陶雪义这趟市集之行竟是一去无回。
在河边满上一壶水,叶峥想到船夫一家,心中满是歉疚。只愿那些皇军不会为难无辜的百姓。
他们从市集偷偷逃出小镇,如今只有两个人,一壶水,连坐骑都没有。万幸的是自己习惯刀不离身,况且还有一袋颇沉的盘缠,一路回到西廊并不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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