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玉睁开了双眼。
她不记得里斯堡里有如此明亮、温暖的房间。虽说墙壁和床褥依旧是黑与白相间的色块，却莫名地折射着暖橘色的光环。城堡终年门户紧闭，她能看见略显斑驳的窗花与窗沿上累起的尘埃，这并不是阳光，但比阳光要温柔得多。空气中飘散的气味也不再是乔希为了抑制血癫病而点的异香，而是……
蜂蜜与灰烬的味道。
“虽然子爵强烈抗议，说我会弄臭他们的客房。但毕竟是你干掉了夜王，换个熏香也没什么关系嘛。”
菲奥娜，她就像是一团火焰。
“还好你避开了这个，”她晃了晃手中半透明的袋子，里面是两颗牙齿，真奇怪啊，它们看上去并没有印象中那么硕大，也远不比楼玉想的尖锐，只是稍微长一点的獠牙罢了。“要是被它弄一条这么长的伤，你肯定没命了。不过可惜，以后你身上就得留疤啦。”
“跟夜王战斗留下后的疤，多少猎人求之不得。”楼玉感觉一股馥郁的花香钻了进来，惹得她皱起鼻子，后脑勺一阵酥麻。“你好臭。”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如此沙哑。
“我早说了吧，你太臭了，菲奥娜。”
“我说的是你。”楼玉撑着坐起来，“香水用得太浓了。”
路易·拜伦满不在乎地笑笑，“等你去了月港，就知道什么叫真的浓了。再说，总比菲奥娜的焦味强吧，她就像刚被人从火堆里刨出来一样。”
“总有一天我会进火堆的，你也一样。”菲奥娜翻了个白眼，“先后问题罢了。”
“哎呀，我比较喜欢土葬。”路易·拜伦回击，“尘归尘，土归土，末了还能回馈自然，总比烧成一堆灰强吧。”
“我不会被烧成灰的，记得吗，我有红路德的血统。”菲奥娜笑着递给楼玉一个杯子，“楼玉，你把这个喝下去。”
楼玉照她说的做了，入喉的东西有点甜，也有一点呛人，让她想起在人鱼之家签字时饮下的蜜酒。不过，这杯东西的确很有效，她的喉咙不再干涸了。
“看来你已经没事了。”路易·拜伦说道，“伯爵知道的话会很高兴的。”
伯爵？这么快……“我们什么时候走？”楼玉问。
“随时都可以，不过，前提是你得受得了传送术。”
我受不了！楼玉心想，我一定会吐的。
“楼玉和我一起骑马回去，”菲奥娜说，“我们还有些活要干。”
“随便吧，反正伯爵会借马给你们的。”路易·拜伦摆摆手，“我得先回去了。”
“你知道的，”菲奥娜的声音很轻，“无论你赶得多快，你们都走不到一条道上。”
她的话语在空气中宕滞了一会儿，最后，路易·拜伦笑着说，“我偏不知道。”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房间，那阵过于浓烈的香气也迅速消散了。
“路易·拜伦是我的好朋友，虽然他浮夸又狡猾，但内里是个坦诚、可靠的人。如果有机会，你会见识到的。”菲奥娜望着那扇虚掩的门说道，“不过说实话，他也从来不愿意认清现实，不过这也不能怪他。”
“你刚刚说‘你们’……”
“噢，你很快就会明白的，等我们回到猎狐镇……说实话，那个人也是我不想那么快回去的原因之一。别误会，我可不是怕他，只不过你知道的，一盏耀眼的灯总会吸引一堆宁愿被烧成灰烬也要奋身撞去的蛾子，那个人就像这盏灯一样。和他在一块，猎人也会像诗歌中的骑士那样，自以为无所不能，要去拯救世界了。更别说是路易·拜伦……我们这位共同的朋友给自己取了个诗人的名字，行径也和诗人一样可笑。跟我们在一块时他像个十足的奸商，居然以你受伤为借口向乔希讨要额外的奖赏。但等他回到那人身边，你就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忠诚和正直了。不过，本质上看，他到底还是个疯子。”
很久以后，路易·拜伦对菲奥娜·玛芮葛德做出了同样的评价。“她是个疯子，比任何人都疯狂，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会爱她。”直到彼时楼玉才明白，这个诗人也许撒了无数个谎言，但那句话，从头到尾，都没有错。
乔希为她们送行时，已经是约书亚·古德伯爵了。他的确有一张证明爵位合法性的文件，“若我亡故，爵位与继承权将一并归于约书亚，我父亲科洛克伯爵的教子。他将拥有科洛克的姓氏与领地，并成为里斯堡的主人。”字迹虽然已经褪色，却一点都不模糊，可见乔希多年来都将它保管的很好。落款是威廉·冯·科洛克，老伯爵的儿子，原本应该继承爵位，却被早早钉死在高墙上。他的尸身被晾在那里，先是风干，最终化作齑粉，也是在那以后人们才明白，传说中的吸血鬼贵族原来不过是一群早已没落的怪物。他们没有永生，尸身也不会不腐，更不是刀枪不入，也不能将人类转化为同族。只是比人类活得长一些，比他们更怕阳光和银器而已。至于嗜血的欲望，这从来不是吸血鬼的专利。也许他们会张开獠牙啃食鲜血，但没有獠牙的人类，也不见得对血与骨肉毫无兴趣。
后来，乔希向她们坦白了一些事情——“伯爵并没有策划叛乱，但他拒绝为患上血癫病的孩子提供血液，还封锁了所有资源，形同背叛。”他如此解释，听起来足够正当。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