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如果我告诉曾有……我曾被这样称呼过，你会怎么想？”
伊芙捏着书页的一角，轻轻翻过了一面。
“我会觉得，要么是你在骗我，要么你被人骗了。”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楼玉，“你觉得是哪种情况呢？”
“哈哈哈，没错，我在骗你。”楼玉笑了，“我担不起这个称谓的重量，虽然我不知道它是什么，这就是我来找你的原因：我想知道预言之子到底指什么。”
“嗯……我应该怎么回答你呢？”伊芙微微蹙着眉，“也许你应该问，这到底是关于什么的预言，还需要考虑这个话题的敏感程度。不过我明白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了，毕竟如果你在猎狐镇以外的地方，比如云间议会问这个问题会得到什么回应。”她神秘兮兮地把手比成一把刀的形状，放在脖子上。
“有这么夸张？”楼玉吃了一惊，“我以为这也就是一个代称，比如英雄啊，救世主啊什么的。”
“从某些角度来看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是是谁的救世主呢？猎人？贵族？长衣？还是我们所不知道的生物？在不同的立场上，救世主可以变成毁灭者，英雄也可以变成恶魔，这就是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公开谈这件事。”
“但这个说法确实存在，对吗？”逃吧！预言之子！逃到世界的边缘，逃到世界的尽头，逃到另一个世界！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回荡，似乎从未停息。
“当然了，不然我们为什么会有现在的对话呢？”伊芙又翻了一页，“此人会面临毁灭，灵魂饱受折磨，无可安宁，”她注视着书本，但楼玉知道她没有在朗读任何一行文字，“此人会从烈火中失去和得到生命，前往世界的边缘、尽头，乃至另一个世界，而祂终将来到命运面前，终于再度投身火焰，焚烧殆尽，以换取世界的新生。”
“这就是所谓的预言，亲爱的。”
门前的风铃叮叮作响，发出不合时宜的吵闹声。
“听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像个蹩脚的小说作者乱写的。”楼玉回头瞥了一眼，然后说道：“问题在于，是谁发出的预言呢？我猜不会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巫或者术士，不然也没有人在乎它了。”
“不，楼玉，真正的问题在于，没人知道这是谁发出的预言。”伊芙耸耸肩，“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个预言了。但奇怪的是，连我也记不清楚是谁告诉我的。似乎就是某一天醒来之后知道了这些话语，也许原话并不是这样，但我总是能从别人口中得到印证，而他们也不明白预言是从哪里来的。我猜这也是云间议会的贵族禁止人们谈论它的原因，它是个来路不明的怪物。”
“怪物？”
“没错，或者说生物？听起来有点奇怪，对吧？因为这些年来，预言一直在变化……或者说，‘成长’。它会在某个时刻突然改了一些细节，或者干脆多了一两句话，然后忽然又传播开去。比如在十年前，其中一句预言是‘此人会起源于烈火中’，但不知道为什么渐渐变成了‘从烈火中失去和得到生命’。”
“也就是说，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知道预言的人都渐渐改变了说法？”
“是的。不过我猜这一定程度上是可以人为操纵的，想想看，在和我的对话中，你不就印证了自己所知道的预言吗？假如我是一个你尊重的人——好吧，我确实是，如果我们的版本稍有出入，你会不会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版本修正成我的呢？”
“多多少少是会的。”楼玉点点头。
“总而言之，这些年来越来越多的人选择相信这个预言，他们称预言中所提到的人是‘预言之子’，而且希望‘祂’能扮演救世主的角色。但是，如果没有极大的危机，救世主的存在也没有意义。”伊芙一把将书合上，“这就把话题引到了更敏感的地方，或者说更为根源的地方。如果预言之子能够换取世界的新生，那世界是因为什么而濒临死亡的？是什么在威胁整个世界？这个世界又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样的问题？对于有些人而言，重点在于预言之子的力量，但对于大多数的人，尤其是那些实际上手握力量的人而言，重点就变成了对他们的质问——假使这个世界需要一个不确切的预言之子来拯救，那么他们又将扮演什么角色？他们手上的力量还有意义吗？还有更重要的，他们会不会就是导致世界灭亡的罪魁祸首呢？”
“你说的是，依靠誓言之地的魔力建立起来的术士家族和他们的议会……”
伊芙用一根手指抵住了楼玉的嘴，尽管血脉不相连，但她这个习惯跟菲奥娜一模一样。
“我什么都没有说。”她轻轻地摇了摇头，“也许你会在自己的思考里面找到答案。”
她把手指拿开，又摸了摸楼玉的脸，才慢慢将手收了回去。
“孩子，我还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楼玉沉默了一会，把小杯子塞回伊芙手里。
“没有了，谢谢您，伊芙夫人。”
“乐意效劳。”
“祝您生意兴隆，伊芙。”临出门前，楼玉不小心碰到了风铃，她懊恼地摸了摸脑袋。
“小心一点，亲爱的，也祝你生意兴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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