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湘没多问，唇边勾起笑，“行，那时候不早了，我得先走了，这个时间大少爷应该回来了。”
容朝衡迟钝地抬起头去，看向顾湘匆匆离去的背影。
眼睛微微放大，胸口像被穿刺过了什么。
容知衍，他同父异母的兄弟。
他是容家众星捧月的继承人，而自己却是容家一桩难以启齿的丑闻。
身份地位的天差地别，造就了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或许是因为差距太大，此前容朝衡全然没有比较的心思。
可当看见顾湘也朝容知衍那个方向奔去的时候，容朝衡心里就多了份微妙。
那姑娘明显眼睛里有光。
只有提及容知衍时才有的，独一无二的光。
——
天气太冷，顾湘回宿舍换了套衣服。
到容知衍屋里的时候，他已经回来了。
容知衍靠在餐柜上，闲散地依着，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颗之前用来忽悠顾湘的漂亮石头。
听闻动静，他微微侧过头来。
对上他散漫的目光，顾湘没由来的愣了下，之后才笑开。
“衣服已经收进柜子里了。你最近看的那本书，放在里面的书桌上。”顾湘事无巨细交代着，奇怪地透出一种贤良淑德的味道来。
容知衍回过头去，唇角边带着一丝笑。
一大下午的忙碌带来的疲惫，这一刻竟是舒缓了不少。
心底流淌出一种终于回家的释然。
容知衍心情好了，精力恢复了，所以准备检查下顾湘的作业。
“今天的数学作业，给我看看你做的怎么样了。”
顾湘一愣，顿时笑不出来了。
容知衍看她这大惊失色的反应，神情严肃地打量了她几眼，犹疑地问，“你该不会是还没做？”
顾湘立时摇摇头，急忙辩解，“数学我做完了的！”
容知衍戏谑地笑了下，“那你心虚什么。”
“哪有，我刚刚是觉得，怕我做得太好了你会觉得不可思议。”顾湘越说声音越弱，跑回宿舍找卷子了。
拿回卷子时，容知衍在书房处理事情。
顾湘看他正忙不欲打扰，心中正暗自庆幸地转身，就听见两声清脆的敲桌声。
“放过来。”
不容置喙的陈述语气。
顾湘只好将卷子递了过去，然后忐忑地守在一边。
心情复杂，有点小紧张，也有点小期待。
数列那道题容知衍一定看得出不简单，她迫不及待找容朝衡检查过，步骤无懈可击！
发现自己竟幼稚地求表扬，一股羞耻感就涌了上来。
顾湘咬着唇腹诽自己，却听一阵闷响——是他把卷子拍在了桌上。
动静不大，却在寂静的环境里显得异常。
顾湘措手不及，不知状况地望去。
容知衍靠在椅子上，眼神晦暗不明，冷冰冰地审视着。
短暂的对峙后，刘旭兴冲冲地推开门，往枪口上撞。
“容少，希勃利的新品巧克力……”
“退了。”
“啊？”
刘旭目瞪口呆地提着一个礼品盒。
才买的为什么要退？好奇怪。
刘旭想不通。
可他心疼地从包装放远对面时，又被容知衍含了火苗的双眼吓得全身一凉。
“好啊好啊，我这就拿去退了。”刘旭说着转身要走，经过顾湘的时候，自认为小声地说了句，“等下一起吃哈。”
敛住狡黠精光匆匆而去，留下气得坐直了身的容知衍。
尖锐的情绪噎在喉咙里，就此作罢。
待目光回到面前呆呆立住的顾湘时，容知衍微顿。
很快那双乌黑的眼睛里就绕了层水光，唇瓣咬得发白，又茫然又无措，声音弱弱地。
“我又是哪里做错了吗？”
容知衍眉心一跳。
发觉自己好像把人吓到了。
起身绕过书桌走了两步，背过了身。
滞闷感散了些许。
那句“是谁乱教你的几何”刚在心中组织完毕，又觉得这语气又尖酸又刻薄，哪里像他的作风？
但记忆里那图形中属于某个男生刚强力道的辅助线条，在脑海里不断曝光锐化，难看又刺眼，越想心里越不痛快。
顾湘在后面看容知衍一言不发，当然也觉察不出他滴水不漏的挣扎。
拿着卷子轻轻走到身边，鼓足了勇气才说，“我做错了说明我不会，那你教教我呗。别生气行不行？”
容知衍一噎，转头来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她，“我没生气。”
他容知衍怎么可能度量这么小？不可能的，永远不可能生气。
然后顾湘就毫无反应地看他。
那眼神明亮又清澈，看得他心里竟然有点发虚。
容知衍深吸了口气，心不在焉瞥了眼远处的山林，有理有据逻辑清晰地开始梳理起起他为什么一点不生气的原因。
“立体几何，常见的办法是什么？我之前是不是有给你归纳过。这道题恰恰就属于这个范围内，你结合我所讲的来巩固练习怎么不好，仅仅用我说的那几个方法你就能有至少三种解答方式。但这条辅助线是什么鬼，拿来只会误导你。”
所以他这不叫生气，最多叫——恨铁不成钢。
可顾湘很老实：“可我觉得不绕啊，三步就能解出来。”
容知衍气笑了，“我的两步就能做出来，考试时间这么短，别人都争分夺秒，捷径你不走，偏要走弯路。”
接下来容知衍就即兴表演了三种不同的解答方式，化身豌豆射手，把顾湘都给讲蒙了，只拿一双眼睛把容知衍盯着。
顾湘眼神中流露出的崇拜，终于稍稍令容知衍找回了一点存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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