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皇后的信任和坦诚，卫莲生有些惊讶，但同时也领会到了别的意思。
太阳渐渐升起，他从凤兮殿出来时，暖暖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像是镀金的神佛一般庄严肃穆。他回头看了一眼富丽堂皇的宫殿，内心开始动摇。
接见楼兰来使的宫宴如期举行，除了已经闭关祈福半年长公主没有出现，其余的人都在其列。
卫莲生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安静饮酒，浓烈的醇香在鼻尖萦绕，他忽然一滞，想起沈雀辞的话。
“王爷若是想实现自己的大业，那些慢性的毒药便不可再吃了，酒也不能再喝。我自有法子让你看起来虚弱，不必如此伤害你自己。”
思及此处，卫莲生不禁又想到了袖中香囊，内心开始往另一个方向偏离。
“这位便是卫王爷了吧。”
正在卫莲生愣神的时候，一个中年人端着酒杯走到他面前。水青色的衣袍上绣满了繁复的花纹，显得十分尊贵。
卫莲生抬头，假装不认识地发问：“阁下是？”
司马沛温和的眉眼毫无松动，把酒杯往前一递，“在下司马沛，卫王爷可是忘了？”
怎么可能会忘呢？司马家族在楼兰势力极大，自己很小的时候便知道，司马沛的野心有多大。
卫莲生坐着一动不动，反正这位司马大人视自己为仇敌，那有何必做戏呢，他今日没怎么睡，没有精神和他虚以为蛇。
见卫王爷不说话，司马沛继续开口说道：“卫王爷离家乡多年，记不起旧臣也是正常的。这次我与二皇子前来，是为了恭贺卫王爷大婚之喜。”
司马沛一躬身，谦卑和顺地再次递上酒杯。
卫莲生依然不懂，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似的，盯着眼前的茶盏发呆。
场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看着这个方向，。卫莲生身为楼兰皇子，不认老臣也就罢了，如今却完全不把这位司马沛放在眼里，也不知道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高位之上的皇帝轻咳一声，“司马大人莫要见怪，卫王爷常年服药，所以极少饮酒。”
皇帝说完，立马有人附和道：“是啊，卫王爷不能饮酒，司马大人莫怪。”
何为君臣一心，便是此刻。
司马沛的眼神划过一起诡异，又看了看卫莲生，然后便恭顺地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宫宴是极其无聊的，皇后借故乏了，早早地退了下去。卫莲生瞥了一眼主位之上的皇上，心里五味杂陈。
对面坐着的是他的血亲兄弟，虽然面上温和有礼，实际上暗中却是想要他性命。高位上坐着的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故友，亦是如此。
昨夜他与沈雀辞聊起楼兰皇室之中的关系，那个女子说过这样一句话。
“这个世界上没有所谓永远的好人，站在自己敌对面的人，就是坏人。”
虽然听着有些小孩子心性，但不得不承认事实就是如此，如今站在自己敌对面的人，即便是血亲，即便是故友，他也要学会狠心。
或许连卫莲生自己也不知道，今日总是想起沈雀辞是因为什么，内心里那份下意识的信任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
宫宴百无聊赖，卫莲生今天心情欠佳，实在不想面对这些人的嘴脸，起身告辞。
“皇上，长乐郡主还约了我晚间看花灯，恕我不能作陪楼兰来使了。”
皇帝正要说话早就，席间一直沉默没说两句话的卫褚星突然开口了。
“兄长在宁国多年，如今亦是要娶妻的人了。怎的还如此不稳重，今日往小了说是家宴，往大了说是国宴，早早退场怕是不妥吧。”
他这话说得倒是难得的聪明，可偏偏聪明反被聪明误。他称卫莲生为兄长情有可原，但敢提“家宴”二字，也是有点太猖狂了些。
人人都知道卫莲生是楼兰皇子，名为王爷，实为质子。
一个质子，一个是质子的兄弟，在这宫殿上敢提“家宴”二字，听起来手足情深，兄友弟恭，但大家都知道各自背后的目的。
所以这话落在别人耳中，反而生出了几分讥讽心思。
司马沛看了卫褚星一眼，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但心里早已有些隐怒。心里恨铁不成钢，心道：他要走你便让他走，这金殿是给他难看，亦是给自己人难看，实在是愚不可及！
卫莲生听见自己这位近十年没有见面的弟弟一出口便是要针锋相对，不由得有些好笑。反问道：“哪里不妥？”
他笑意盈盈地对着皇上微微躬身，继续说：“我与长乐郡主是皇上亲自赐婚。且，君子不可言而无信，昨夜我与郡主约好，今日一早才接到楼兰来使的消息，万事万物总要有个先来后到才对吧。”
司马沛脸色一变，眸中寒芒直直往卫莲生的方向射了过去。
他这话看起来是在为自己辩解，却巧妙地把矛头对准了他们二人。
一般的异国来使，都会途径各个驿站，有各州各县衙门接待，往上通传。一般靠近皇城前三日就会有消息传到各府官员手上。
可是这司马大人和二皇子是今日突然向皇城总办衙门递的名帖印信，皇帝下令宣召其进宫。这和以往的流程本就不一样。
如今卫莲生这么一说，大家才回过味来，这楼兰二皇子极有可能已经到了三清城好几天了。只是一直隐而不发，不知是打的什么主意。
此时卫褚星还想说什么辩解，却被司马沛一个眼神看过去，生生咽下了想要说的话。
“皇上，卫王爷。”
司马沛再次站了出来，对着皇上行礼，又对卫莲生行礼。才缓缓解释道：“二皇子年少贪玩，想看看宁国风土人情。若是以皇子身份入城，恐会惊扰到宁国百姓，无奈只好隐瞒身份在城中游玩了两天，还请皇上恕罪。”
他说得诚恳又不失任何礼数，皇帝自然是不会在这件事情上对他们如何。只是卫莲生既然已经说了，那多少也是要有些惩戒的。
不然以后别的使臣纷纷效仿他们，那置宁国的律法和国体于何处？
只听皇帝轻笑了两声说道：“司马大人不必客气，二皇子这个年纪贪玩是很正常的。虽说远到是客，但…”他微一停顿，笑容就冷了两分。
“司马大人，这毕竟是国法森严。不如你晚上与朕对弈一局，此事便就此作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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