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白羽不知怎么地，磐石一般的内心，忽然有几分摇动。
三个月前...
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红尘之地的情景，重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带着几分缱绻，几分温软。
那是怎么回事来着？
啊，是了，那时自己随着白大哥几人，刚入京不久，也是才刚加入六扇门的时候。
纵是他现在愈来愈沉稳，也终究是颇有些按捺不住少年人的天性。
一剑一马，浪迹天下，青锋所指，斩奸除恶，乃心所愿。
姑苏账本一案，让他在六扇门之中，也是小有名声，所以交了些门中朋友。
其中确实有个“损友”，名字叫做武松，乃是武大郎的弟弟。
这个家伙，生的倒是魁梧精装，却也风流倜傥。
不知道什么缘故，恁得看上了明王府上的一个侍女，名字叫做潘金莲。
不只是警幻仙子点错了鸳鸯谱，还是多情司勾错了谱。
武松和潘金莲，未证情天之果，竟沦孽海之波，许是应有此遭飘茵之劫。
两人情投意合，结成了一对夫妻，生活倒也美满。
只是不知道，这武松是哪根弦搭错了，也许是他做了父亲以后，便见不得身边的人都单着，所以听说方白羽二十好几尚未有妻妾，就一个劲的鼓捣着方白羽赶紧把婚事办了。
最过分的是，他居然想了个馊主意...
那日特意寻了个由头，两相切磋武学以后，便将他灌醉，扔到了一处红楼里。
待得方白羽酒醒，只见帐顶朱栏精致，一室灯光，烛火昏黄，醺然如醉。
身旁淑女侧坐，怀抱琵琶，轻拢慢捻。
这女子当真也生的漂亮，脂林粉薮，钗颤鬟低，倾城之质，绝代之姿。
她见方白羽行醒了，便细细分说了自己的身世。
原来这女子，唤作玉儿，本事前任尚书的女儿，只因为父亲贪了赃，下了狱，一家老小妻妾子女，皆是充军发配。
她熟弹琵琶，善唱小曲，所以红楼老板便许她卖艺不卖身，一来二去，听她弹唱的人多了，她在京城便也渐渐有了些名气。
甚至士大夫白居易也曾闻其名气，而特意捧场，留下一首《琵琶行》。
如此离魂倩女，慧业佳人，不爱达官贵人，只喜少年英雄。
她便把那些个少年少女行侠仗义的英雄事迹，编纂成诗，重新谱了曲子。
武松知道玉儿之事，便想着她倒是和方白羽郎才女貌，所以有心撮合两人。
才有了如此一出...
......
“公子，公子？”
忽然！
一个温软娇嗲的声音叫他，方白羽一怔，回过神来。
却见眼前，朱栏精致，灯光昏黄。
琵琶音响，几个简音，弹出几许，绰约风姿。
若是常人，倒也因此，惹得心头，一阵空落。
可方白羽终究不是常人。
不为所动！
“公子呀，玉儿难不成这般丑陋？弹琴，公子不听，想亲近亲近公子，公子竟然神游天外，公子这样，当真叫玉儿伤心哩...”
方白羽隐隐之中，觉得有哪儿不对，却怎么也动弹不得！
他一转头，却见那女子——
杏眼柳眉，肤如凝脂，朱唇微启，吐出一阵旖旎香气，一时之间方白羽心神俱震。
玉儿见方白羽愣怔姿态，微微一笑，遂将琵琶置于一边，道：
“公子你若不爱听琵琶，便不听了吧...”
昏黄的灯光，照不清她的脸。
可惜她终究是算错了，方白羽修习天上地下绝世无双童子功多日，早就是洁身自好，心中自然是对她的行为大为恼怒。
然而不知怎地，冥冥中心底极其深处..竞隐隐有股异样地感觉。
他心下一惊，便运功气海。
谁知...气海之中，竟一片空荡！
丹田内息，一朝全无！
真是我破了功么？
心中惊疑不定，面上表情，却不动声色，依旧沉静，道：
“你是谁？聂白呢？黄绿蓝呢？”
“聂白？黄绿蓝？”
女子语带疑惑，不似作伪。随即释然道：
“想来是公子你的旧相好吧...公子呀公子，你怎地如此不解风情，有玉儿陪在身边，却唤着其他人的名字...”
那女子的指腹，在方白羽脸上慢慢磨蹭着，好像他们，当真是情投意合的情侣也似。
她的语气之中，带有埋怨，带有嗔怪，道：
“公子，你醉得那么狠，玉儿替你换衣端水，多么辛苦才安顿下来...送公子来的那位武公子说了，若叫你有一点埋怨，可要拿玉儿问罪的...玉儿一见公子，便爱煞你那英武的眉眼，俊秀的面容...”
方白羽并不听她后面说的什么，只是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
当时的那个同僚，是姓武无疑，那个红尘艺女，似乎也就是叫什么玉儿的。
只是...
前一刻他不是还在溪山城中行走么，怎么就...
溪山城？
溪山城是哪里？
方白羽忽然蹙了眉头！
记忆的残片，一点点滑过，他是不是...
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一场梦呢？
他梦见自己生平第一次那么生气，给武松那厮一顿好揍。
梦见自己入了六扇门做探马，时时聆听包拯的敦敦教诲。
梦见自己为查案四处奔走，后来因为一件案子，追随着白展堂和同僚，来到了一个叫做溪山的地方，遇见了许多僵尸。
身侧的女子，却看不得他愣神，低声唤着：
“公子...”
方白羽茫然未觉她呼唤，恼怒道：
“滚开！”
女子一愣，委屈地瘪着嘴，容色却还是极好看的，依旧诱惑道：
“公子...”
方白羽面无表情，倏地坐了起来。
夫子有言，欲海何涯，爱河易竭。
驶流光之冉冉，随水流之涛涛。
无何金粉消磨，老尽秋娘之鬓；玉容凋谢，迁来过客之踪。
固知南花北雪，良辰无几；又见春鸪秋蟀，好景旋更。
白水盟深，寒惊钗块；西风质脆，裂到琉璃。
伤飞絮之沾泥，复飘萍而迹汛。
绿杨深处，惨啼归去之鸦。
红药开时，忍斗将离之草。
或则著西京之衲，座倚空望。
不如持宫阙之利，身归侠客！
方白羽见那女子，却还想要攀附上来。
他酒醉方醒，手边无剑，却在虚空中一抓，竟然虚空化剑，精神力凝结成一把金色宝剑！
他握虚影金剑在手，极快地做了一个斩下的动作。
那女子一声惊叫，脸色数变，渐渐扭曲淡去，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眼前的一切都迅速转变！
只见方白羽站在白雾之中，手执宫阙剑，神色冷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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