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女人和武士
阿江夫人病倒了。
根据医生的说法,很有可能再也起不来了。
或许是因当年高龄生产,这一年54岁的阿江夫人长期以来身体就一直不怎么好。
二条城的秀忠和忠长在收到消息的当天,便连夜赶了回去。
家光晚了几天,没和他们一起走。
等先头那两个到的时候,阿江已经不行了。
医生给出的建议是有什么话就快说吧。
先进去的是德川忠长。
阿江拉着他的手,用很微弱的语气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如果不是我当年那么宠你,或许你哥哥就不会像现在那样不喜欢你,我死后,你千万别再惹他生气了,不然,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
忠长哭得很伤心:“孩儿记住了,孩儿一定不会让兄长不高兴。”
阿江很艰难地笑了笑,拉住了儿子的手:“不要再叫兄长了,他是将军。”
忠长点了点头。
之后,德川秀忠进了屋子。
他依然和从前一样,微笑着宽慰阿江说你的病只是小病,好好休息便会好起来,没事的。
阿江摇了摇头,然后笑了:“大人,谢谢你。”
“谢我作甚?”
“阿江能够生活得如此幸福,全都是因为大人。”
“你……你在说什么啊。”秀忠喃喃道,“我能够有今天,家光能够当将军,和子能当皇后,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啊。”
“大人您过奖了。”
一阵很剧烈的咳嗽之后,阿江已经变得相当虚弱,秀忠见状便打算离开,好让她一个人安静地休息。但却被一把拉住了袖子。
“大人,阿江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大人,希望大人能如实告诉我。”
“嗯……你问吧,我一定实话实说。”
“当年见性院那里的那个叫幸松的男孩,是不是大人的儿子?”
一阵沉默。
阿江的眼睛看着秀忠,而秀忠也同样直视着阿江的双目。
良久,他缓缓地开了口:“不是。”
“当真?”她依然像以前那样爱怀疑。
“当真不是。”
她笑了:“大人,真的谢谢你,在你身边,我很幸福。”
他也笑了,但什么都没有说。
宽永三年(1826)九月十五日,阿江夫人去世,享年54岁。
她被安葬在江户的增上寺,同时也在那地方给造起了一座六角宝塔用于祭放灵位,并赐戒名崇源院。
平成二十三年(2011)的时候,日本年度历史片大河剧播放了《江·公主们的战国》,说的正是关于这位奇女子的故事。不过我没看,所以也不方便评论或是吐槽,我只来说说我自己的看法。
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是一个心胸狭隘喜欢吃醋,偏心溺爱次子,占有欲极强甚至还有些坏心肠的女人。
对此我不否认,阿江确实会经常抓着老公的一丁半点的蛛丝马迹不放,比起竹千代来确实更爱国千代,爱国千代之余甚至会无视祖宗大法,这些都是确有其事。
但这并非是阿江的全部。
纵观她的一生,你会发现,其实这个很作的女人她所做的一切,只是在追求自己的幸福而已。
这是一个几乎完全不把女人当人的时代,在这个时代,女人的所谓幸福永远只能体现在男人身上——或嫁人之后以夫为贵,或生产之后以子为贵,至于其本身,不过是工具而已。
更为可悲的是,面对这样的命运,大多数女人都选择了认命,她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天祈祷,好让自己嫁得好生得好,以便吃得好穿得好,所谓幸福,仅限于此。
但阿江却并没有选择屈服,在她看来,女人的幸福绝不能靠男人来实现,而是要用自己的双手来让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幸福。
所以她才会死盯着自己的丈夫,在夫妻之间的一些关键问题上比如找别的女人生儿子之类,寸步不让,连德川家康都奈何不了她。
一个女人死死地看着自己的丈夫,这有错么?
同理,当德川家康从阿江手里夺去了竹千代后,她将母爱转移到了次子国千代身上,同样也是无可厚非的——不光是因为儿子不会像女儿那样远嫁他乡,更重要的是,她要保护这仅剩下的唯一的孩子,不能再让他被任何人夺走。
这是一个一生都在同时代斗争,在追求自己幸福的女人。
虽然确实很作,但她没有理由受到半点指摘,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阿江去世后,江户的后宫大权,尽归了阿福的掌握。
虽说是已经到了万人之上的位子,但阿福在大多数时候,依然和从前一样,只管着家光的身体健康,其他的基本不问。
其实也没啥好问的,人家管后宫,一般管的都是姑娘们的争风吃醋,这德川家光根本就不爱姑娘,连碰都不碰,连吃醋的基础都不存在,那当然是没得好管。
不过从历史经验上来看,但凡女人在称霸全是女人的后宫之后,便会非常自然地跻身男人的行列,参与以男人为主的政治斗争。
阿福也不例外。
话说在宽永五年(1628)的八月十日,幕府重臣井上正就正在江户城中行走,突然背后就响起了一声怒喝:“井上正就,武士一言,驷马难追!”
接着,上来就是一刀。
猝不及防的正就便这么被捅倒在了血泊之中,并且当场死亡,享年51岁。
凶手被随即赶来的大内护卫制伏,他的名字叫丰岛信满,是一名普通的幕府直臣,俸禄一千七百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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