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乐收拾棋盘,不说话,让对方冷静下来。
康熙怔怔忡忡地坐着,表情像一个失落的孩子。
“棋盘上的真真假假不过是个玩笑,皇上何必当真!”岳乐面带微笑,试着缓和气氛。
康熙的情绪稍微平静了一些,苦笑着道:“……人人巧言令色,连你都不给我拿出真的来,我还能信谁呢?”
“皇上心里不痛快。”
“是!很不痛快!当朝天子的指令不过一纸空文,我一想到那些大臣们各个都看着鳌拜的眼色行事,我就……”康熙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皇上想杀人吗?”岳乐平静地问。
康熙被点中要害,哑口,愣住了。
“所有的暴政都是从这儿开始的,他们以为杀人能让人畏惧,畏惧能逼着人说出真话、殊不知畏惧让人更不敢说实话,害怕杀头的人只有撒谎才能踏实一些……”
康熙一时无言以对。
岳乐心平气和地微笑:“皇上稍安勿躁,无论听到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自己也能分辨出来。”
四周安静下来。
康熙双手抱肘,出神的趴在矮桌上,嘴里嘘着气,似乎在想着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
——
康熙五年,二月末三月初。
鳌拜以“辅臣称旨”的名义,派遣八旗满洲、蒙古、汉军都统、户部满汉尚书及满侍郎一员,都察院左督御史及满洲左副都御史一员,文科给事中或汉每科各一员,一同前往实地踏勘八旗旗地。
四月末。都统贝子温齐等查勘八旗压水淹不堪耕种之地情形复杂,镶黄旗旗地尤为不堪。
七月间,议政王大臣会议一再审议镶黄、正白两旗换地一事。认为,镶黄旗既有顺义等四县地,应将所移涿州壮丁,即于顺义等处民地圈给,其河间等七县所移壮丁,应将正白旗,蓟州、遵化等地拨给,不敷,将夹空民地拨给。
换地圈地的条款一经确定,鳌拜立即派遣苏纳海,侍郎雷虎,会同直隶、山东、河南总督朱昌祚和巡抚王登联酌议圈换。苏纳海四人受命之后,立刻前往蓟州等处,履亩圈丈。他们露宿帐篷,每日督率属僚,会同户部官员及旗下章京,在野外忙碌圈丈近一个人,仍然“茫无头绪”。
几个月下来,不论旗人、汉民一闻圈地换地,人心惶惶,叫苦连天。旗下原来得到好地的,更害怕迁移。拨换以后的地亩,有的认为新圈土地贫瘠,反不如旧得原地肥美;有的认为今儿圈得新地,仍旧是最不堪的。各旗官丁视择肥薄,皆呶呶有词,终日相持不绝。
到了隆冬,各个旗地官员率领所属沿乡绕村,栖止庙宇草舍,守候行圈。穷苦百姓则被迫离弃庐井草舍,在冰天雪地中流涕转徙,号泣之声,闻于数里。更为严重的是,拨换令颁布之日,正直秋耕季节,蓟州、遵化等地方圆四,五百里内的旗民百姓,闻风即将拨换土地,就把待耕土地,“尽抛弃不耕”,旗民失业者数十万人。
一时间,“勘地之忧”甚嚣尘上。
——
夜深。
数十盏宫灯在风中飘摇。
天空飘起了雪花,晶莹剔透的雪花,大地上一片旷古的煞白。
乾清宫,东暖阁。
康熙正襟危坐,阅览奏折,朦胧的灯光洒在他的脸上,他的神色无比凝重。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一直保持着那个动作,动也不动,身子似乎僵硬了。
茶盏里的茶水已经凉了。
我提起陶壶,重新续了一杯热气腾腾的给他。
康熙神色不动,手指撑着桌面站起身来,走到窗户那边去,望着外面的雪空发呆。
我埋下身去,随手整理着书案上的东西。
书案上平摊着两份奏折。
一份是河南总督朱昌祚呈上,声称:臣等履亩圈丈,将近四个月,而两旗官兵,较量肥瘠,相持不绝,且旧拨房地,垂二十年,今换给新地,未必尽胜于旧,口虽不言,实不无安土重迁之意。至被圈夹空民地,百姓流离失业,尤有不忍见闻者。臣何敢越职陈奏,但目睹旗民交困之状,不敢不据实上闻。“
另一份是直隶巡抚王登联,奏称:旗民皆不愿意圈换,自闻命后,旗地待换,民地待圈,皆抛弃不耕,荒凉极目,亟请停止。”
飘雪的轩窗前。
康熙负手而立,神情冰冷而迷茫。
静静地走了过去,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紧紧地握住他的一只手,怔怔地看着他,想要化解他的忧愁。
康熙回过头来看着我,目光颤了颤,滚滚的热泪,就夺眶而出了。
我惊呆了,傻眼了。
两人的眼光就这样交缠着,彼此深深切切的看着彼此,好久好久,两人谁也不说话,只是紧紧紧紧的互视着。
不知为何,看到他这个无助的样子,我的心忽然痛得揪成一团,泪水也汩汩流下。
康熙抬起手,猛地将我纳入怀里,唇齿间沁出悲哀的泣鸣。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我潸然泪下,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
我不想看到他这么难过,我想要为他排忧解难,可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这一刻,我恨我自己,恨我的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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