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抚慰
——
午门刑场。
明珠走上了监斩官的席位……
三位死囚被推到断头台刑具面前,刑具上有个凹槽,等着头颅搁上去。刽子手站到了死囚身后,手上的大刀迎着凄白的雪光熠熠闪熠。
临刑前,苏纳海笑着对面色凄惨的朱昌祚说:“云门兄,写折子的时候没想到这一份儿上吧?这会儿壮气些,用不着这么垂头丧气。”
旁侧的王登联忽地起身,仰天哈哈大笑道:“吾亦不化血,吾亦不为齿,愿有阎罗殿,册我为厉鬼,为主驱邪恶,吾为主前锋……哈……哈哈……”
语毕,他转身对苏纳海、朱昌祚道:“纳海、云门二兄,咱们上路吧!”
这时,苏克萨哈带着从家仆挤进来,径直走上刑台。
苏纳海一见是他,趋前一步拱手说道:“中堂,亏你这个时候还来瞧我们!”
王登联因是苏克萨哈门生,见他到此,豪情顿减,洒泪道:“门生死不足惜……七旬老母,拜托恩师了……”说着倒身下拜,被苏克萨哈一把挽住。
苏克萨哈满肚子是话,却嗫嚅着说不出来,只是含泪点头。朱昌祚膝行上前来含泪问道:“中堂大人,你难道不知我们是冤……”才说到这里,身旁的苏纳海喝道:“生死由命!云门兄何作此态!”
苏克萨哈面色苍白,长吁一口气,强自笑道:“兄弟无能,回天乏力,致使三位仁兄遭此沉冤,惶愧之极!”他颤抖着手斟了三杯酒,一一双手捧与他们:“清酒一杯,聊作饯行,夜长路远,可挡风寒……”说到此,苏克萨哈两行热泪止不住扑簌簌地滚了下来。
一个校尉走了进来,分别给三位犯官和苏克萨哈请了安,说道:“列位爷,监斩官大人有下情上禀:时辰将到,三位爷长话短说,也好升天了。下官办这个差也是身不由己,耽搁久了,吃罪不起。”
诀别的时刻终于到来了,苏克萨哈向三人跪下送行。苏纳海三人也跪下还了礼。
天色已是午牌正刻,监斩官明珠忐忑不安地坐在监斩席上,迟迟不肯下令。直到苏克萨哈前来生祭,他才知道朝廷“刀下留人”的后命是指望不着了。
此时,他仰起脸看了看天,漫天飞雪,寒风呼啸,由不得叹息一声:“唉,人怨天怒啊!”将袖子轻轻一拂,吩咐道:“行刑!”
只见钢刀飞舞,颈血溅起,三个为民请命的大臣就这样含愤做了鳌拜夺权篡政的牺牲品。
……
图木兰猎场。
一眼望不到边的皑皑白雪。
雪璁马散放在身后。
康熙丢掉了马鞭,顶着严寒的风雪,信步而走。
身后追过来的侍卫们纷纷落马,远远地站着,并不敢靠近。
落雪无语。
康熙低着头,死气沉沉地往前走着,在雪地上留下一长串深刻而冗杂的脚印。
走着走着。
康熙面对着冰天雪地,握紧拳头浑身颤抖,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叫。
众侍卫百感交集,齐齐跪地,叩首不起。
图德海牵着万岁爷的御马,远远地看着,滚滚热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曹子清从雪地上抬起头来,望着万岁爷佝偻的背影,黯然神伤。
肩膀在雪花中轻轻抖动,康熙身子前闪,潸然泪下的跪倒在雪地上。
曹子清看不下去了,踉跄着起身,拔步跑过去。
康熙双手扣在雪地上,目光凶狠而崩溃,将扭曲的脸庞深深地埋下去。
“皇上……!”曹子清跪在旁边,泪眼朦胧地絮语:“未能体味更没有分担您心中如此的苦楚,微臣无地自容…请皇上…务必保重龙体……”
康熙嘶喊着抬起拳头,狠狠地捶打雪地,为了掩饰突然涌上来的哭泣声,他爬起身来,大步往前奔去。
“皇上……皇上!”图德海一脸哭相,丢了马缰绳,追了没几步,就跪倒了。
曹子清看着皇上远去,泪流满面。
——
夜幕降临,寒风飕飕,雪花洋洋洒洒。
数十盏琉璃灯在宫门前的廊檐下飘摇,发出微红的光芒,像刀刃上的血渍。
坤宁宫。
香炉里熏烟袅袅。
视野里静悄悄的,佩玉和翠环本本分分地侍立在红地毯两旁,小吴子和小顺子一溜烟地跪在殿门外,四个人眼睛眨都不眨,像一尊尊活脱脱的泥人。
乾清宫的小太监张万强火急火燎地来了一趟,说万岁爷还没有回来。
放下了手里的书卷,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索性一甩头,走出了憋闷的阁子。
站在宫门前的平台上,仰起头,望着漫天的飞雪,我攥紧了手中的帕子,五脏俱焚,很不是滋味。
我可以预见小玄子现在是何等境况。他向来爱憎分明,如今鳌拜矫旨斩杀了三位朝廷重臣,以小玄子嫉恶如仇的性格,肯定是气疯了。
“娘娘——!”美景追出来,将一件白绒斗篷给我披上,我一边系好带子,一边快步走下台阶。
“娘娘,天这么冷,你要去哪里?”美景追着我问。
我不说话,头也不回。
“娘娘——?”李嬷嬷带着几个打灯笼的小太监追了出来,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不想说话,我心里烦,就是不想说话,只是气恨不平的拿眼睛瞪人。
李嬷嬷枯槁的脸上有不温不火的笑意,淡静地说:“娘娘玉体矜贵,天这么冷,冻坏了身子,老佛爷和皇上责怪下来,奴才可担当不起,娘娘还是回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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